萧行之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瞅着自个儿的手腕，耳边是郗焘滔滔不绝的碎碎念。
他从这一刻起一直往前追溯到两人初识，每一件芝麻绿豆般的小事都能让他揪出来狠狠地数落一番，只是大半天过去了，仍然不见被他念叨的人吱声，他以为是自己这番敦敦教诲起了作用，不由得心满意足地抬起头看向萧行之，一边做下总结，“你向来恣意任性惯了，我作为你长辈，却是少不得要管你一管的，你……”
后面的话却是被萧行之神游太空的模样给哽在咽喉里，郗焘登时又要开启新一轮数落，却不料萧行之抽回了手，甚是嫌弃地拿方帕子擦了一擦，这才懒懒地看了他一眼，“聒噪，倒是贴合你如今这般年老体衰的模样。”
“我呸！”郗焘立即反唇相讥，“你才年老体衰，我郗某人风华正茂，年轻得很！”
萧行之闻言嗤笑一声，也不理他，起身整了整衣衫便要往外走。
“你！臭小子给我回来，我方才与你说的话你听见了没，以后不许再用内力压制毒素……”
身后郗焘跳脚的声音已逐渐不可闻，萧行之心下颇为认同地想，这往后的确不能轻易再用这等自伤八百的法子压制毒素了，平白少了几天清醒日子，着实是亏。
偏生世事赶巧，病发与逮人撞到了一处，他为了亲自逮回那没心没肺的臭丫头，只能明着再犯一回蠢。
那丫头被关了几日，估计这会儿都气坏了，想想便觉得舒心，他最不愿看到她冷静自持的模样，那种拒人千里的疏离，会让他生起撕碎一切的疯狂念头。
然而萧行之怎么也没想到，推开门看到的竟是凌歌的上吊现场，饶是见多识广心性坚韧如他，那当下也是愣了一下，回神后他颇是慌张地将人救下，眼神扫过她脖子那圈红痕，心下又是后怕又是恼火，未及出声，那小祸害已适时晕了过去。
翌日醒来，凌歌只觉得手臂沉得慌，转眼一瞧，见萧行之趴在床边，头垫在她手上睡着了，看样子，她晕过去前眯到的朦朦人影便是这位了。
近来频繁受伤，实在倒霉过头了，看来还真得找机会去玄清观请张符回来，听说那里的平安符灵验得很……
凌歌正为转运的事出神，突然察觉到一道视线黏糊糊地粘在她身上，直让她心里发毛，偏头迎上那道视线，秀气的眉拧成结，脸上尽是警惕之色，“你是何人？为何在我塌前？”
萧行之挑眉，面色古怪地看她，“你不知我是何人？”
她连连摇头，惊惧又戒备，像极了被猝然揪出窝后胡乱蹬腿的小白兔。
他仔细看了她半晌，好看的眉眼轻轻攒着，最终露出一个苦涩不已的笑，“你是我结发之妻，怎可以轻易将我忘了？”
“咳咳咳……”凌歌一口气没提上来，猛地咳了起来。
失策了，没想到这厮的戏精之魂完全不亚于她！
她装作头痛不已地扶住脑门，嗷嗷嚎了几嗓，而后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脉一般宛若新生，秒切惊喜脸，“诶，师兄！好久不见！”
什么是演技？这就是演技，尬到头皮发麻也要演下去。
萧行之的苦情随之如潮水般退去，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便换上了惯常温润如玉的神情，他和蔼地摸了摸她脑袋，轻飘飘问：“你不打算交代一下昨日之事？”
说到这个凌歌就来气，胆子一壮声音分外响亮，“你关了我五天了！我犯了什么错，要这样被当成犯人对待？”
他轻轻一叹，用一种“你不懂”的伤情神色看着她，她滞了一滞，只觉这人是在释放美色粉饰太平，哼了一声，她摆出一脸正色，“萧行之，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先起来用膳。”
她皱起眉头，只觉得这厮有意岔开话题，好似在逃避些什么，却不知为何如此。
她一时想不明白，索性不去纠结，只想着要撕开这层窗纸与他坦白一切，她不愿再背负林如画的身份活着，此后是生是死、是去是留，设法与他慢慢周旋便是。
“很重要的话，必须现在说！”她眼神很坚定，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
他终于肯正视她了，眸里却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他微微一仰，倚靠在床柱上神情有些颓然，“也罢，正好我也有话要与你说。”不等她张口，他便抢先说道：“我先说。”
“那晚你所听到的，俱是真的，林家出事的确是我一手促成。”
她愣了一下，还没从他流氓行径里回过神来，又被他的话搞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晚”是哪晚。照他这话的意思，竟是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她在外头偷听，却一直都没有拆穿她。
“你恨我也是应该的。”他顿了一下，“若是要杀我为林家报仇，我随时恭候。”
兜兜转转又是“我爱你我却杀了你亲人所以你不爱我了恨我也好”的狗血剧本？还能不能好了！
她无语良久，决定还是照原计划把底交了，“我不是林如画。”
说着很是心累地叹了一下，“或许在你看来这事很匪夷所思，可事实确切如此，活过来的人是我凌歌，而林如画已经死了。你跟她之间的恩怨纠葛我并不清楚，也不想介入，你……”
“我明白。”他轻笑一声打断了她，“于你而言，‘林如画’的人生并不值得留念，你想就此放下也是人之常情，可是……你真能够放下那些仇恨吗？还是说，你只是想与我撇清关系？”
他脸上笑意不改，语调却透着几分悲伤，凌歌不由得愣了一下，怎么了这是，还突然煽情上了？
她烦躁得差些把头给挠秃了，后知后觉地得出关键：人不好玄理，不信借尸还魂那套。
蓄力许久的一拳终究是打在了棉花上，她很是忧伤地长叹一声，扶着额有气无力道：“我有些累了，想再睡一会儿。”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