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曾注意到他别扭的神情,只捂着心口瞅着那昏迷过去的祖孙二人,“你让他们醒来,我与他们道完别就随你回去。”
他撇开眼神,冷哼一声,“你不过是一只不听话的棋子罢了,有何资格与我谈条件?”
她一噎,脸色又白了几分,半匐在地咳得很是痛苦,他心下一紧,再顾不得郁结在心头的那口气,忙快步过去,不由分说地将一颗绿丸子塞进她嘴里。
她眨了眨眼,只觉得咽下那颗丸子之后,身上的难受感慢慢减退了许多,心口也不似方才那般疼了。
这会儿她离家出走的脑子倒是回来了,因为之前种种,她对上萧行之时始终带有几分心虚和怯意,自然也分不出心思去留意重重疑点,萧行之却不知抽了哪门子风,竟由着她误会他杀了李闵氏他们,她本就六神无主,哪里还想得起来去分辨他说的是真话还是气话。
只是,纵然误会了他,她这次也不想轻易低头。
她歪着头,用一种近乎挑衅的语气问他:“我用我的命与你谈,够不够资格?”
他闻言眯了眯眼,半晌,牵起一抹倾倒众生的笑意,“够,如何不够?”
这笑怎么看都觉得别有意味,凌歌不由得嘶了一声,拧眉思索,尚未有定论,却见他已经将地上二人的穴道解开,在他们幽幽转醒之际径自起身出了门去。
凌歌出门时,萧行之负手立在一匹骏马边上,沐着夕照背向她,身形似有几分萧索的意味。她揉着胸口暗自撇了撇嘴,走过去直截了当道:“萧行之,我们谈一谈吧。”
这些日子里她也有零碎地想过一些事,心里存了一些想不通的疑问,若是没今天这档子事,以后就算再与他相遇,她也不一定会问起,可就在方才,她破罐子破摔只为了一死,方才发觉,原来人活于世,最可怕、最难以面对的并非是自己一人的生死。
顺着本心活着才算是真正活着,违背了本心,便只能算作苟且。
她想通了这点,迫不及待地想要撕去面具。
可惜,萧行之显然感受不到她迫切的倾诉欲,他此刻的脸上,似乎还挂着尚未融化殆尽的碎冰,让人光是看着便觉得浑身凉飕飕地。听到她说的话,他神情甚至没有一丝变化,一语不发地将她抱上马背,而后挥鞭催马快跑起来。
凌歌只觉得自己被颠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想让他慢点儿,却一张口就吃了满嘴的沙子,她心里不由得怀疑他此举是故意的。
拜他所赐,心口又隐隐作痛起来,继而连呼吸都觉得愈发困难,耳边的风声渐不可闻,眼前的视线也逐渐模糊……昏过去前她只来得及为自己倒霉的人生续上一根蜡烛。
再次醒来时只觉得周遭安静得很,意外地没见到谈书,连猫毛也没见着一根,她赤着足挠着头,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随后发现四周的门窗关得很是严实,她上前尝试推了一下,俱是纹丝不动的样子。
她一脸懵逼,这是什么情况……软禁?
她脸色慢慢沉了下来,猛地一声大喝:“萧行之!你给老子滚出来!”
然而任她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出来应她一声,一如最初的静谧无声,她从初时气愤不已喊到口干舌燥,后来索性毫无形象地瘫在地上滚了几圈,有气无力道:“有没有人啊……我饿了……再不来人我就要饿死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里屋传来一声轻浅的动静,她忙一骨碌爬起来冲了进去,却见原本空无一物的窗下矮案上放了一个食盒,她走过去打开一看,两荤两素,俱是她往常喜欢的菜色。
她登时气得磨牙,好啊你们,明明有人在,竟没有一个人肯应她!
她边恨恨地吃着饭菜,边琢磨着萧行之那厮到底在玩什么花样。琢磨半晌,她突然想起他那个况味不明的笑,手上扒饭的动作由此一顿,心下悲叹一声,只怕那时他就想着把她关起来了……
原以为萧行之只是关她一天以示惩戒,可没想到过去了整整三天,她仍然是不得见天日。任她向屋外的人好说歹说,他们就是半句话都不肯回应,端的是铁石心肠,如此消沉了两日后,她计上心头。
这日估摸着又到了饭点时间,她将一早用帷帐拧好的布绳系在木枕上,而后瞄准了方向往梁上抛去,只是准头不大好,抛了几次都不见成功,她有些泄气地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又给自己打气再抛了一次。
这回倒是穿过横梁了,只是力度大了一些,木枕带着布绳荡出一个弧度后又弹了回来,直直朝她撞了过来,她吓了一跳,忙不迭往后退了几步让开身子,这才躲过一击。
之后估算好了长度,她将布绳两头牵在一起打了个死结,而后踩上矮案,耳听八方,端出十万苦情的丧气脸来,“伯父!您对如画恩重如山,如画却错将仇人当恩人,实在有愧您的养育之恩,如今,如画再无颜面苟活于世!”
抑扬顿挫地说罢,她特地停了一瞬,却见外头静悄悄地,竟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她扁了扁嘴,将脑袋小心地探进布绳圈里,祭出更为悲恸欲绝的语气来:“如画对不起林家!对不起您!如画这就以死请罪!”
说是这样说,但她本意是想着,这都钓不出人的话就干脆鸣金收兵来日再战,但哪里想到,左脚滑了一下将矮案踩翻了,整个人失去了重心,脑壳直接被套进了圈里。
她手牢牢地抓着布绳,两只脚扑腾了几下,却没踩着可以垫脚的东西。
什么叫不作不死?她这回算是真真切切地实践出真理了,末了还排上加粗加大的一行字:吾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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