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你总算来了,”梦里的奶奶站在门槛边,摇着蒲葵扇子说,“小影都站在门口望了一下午了。”
顾良燕轻轻抿抿嘴,像历劫归来的一片羽毛,小心翼翼地落在竹床子上,没有弄响一根竹条;看着顾良燕拘谨刻意的样子,顾梦影又是一番心酸,仿佛今日受欺负去跳水库的是自己!
“什么一下午了”,熊根香摇着一把塑料小扇子,同样从后门口铺满白光的台阶走出来,走到竹床子边,敲了一下躺的舒舒服服的顾国义,“你倒躺的四仰八叉在这里纳凉,那竹床子多搬一张出来都会累死,就顾到你自己!”
“谁晓得你要不要困?你要困你自己不可以搬?一张竹床子日日日要别人搬进搬出的?你是太婆吗?你就搬不得一下吗?”
顾国义横眉倒竖,一脸怒气,慢吞吞地从竹床子上撑起来,竹床子上是顾国义一身上的肥肉与每一根竹条纠缠分离的声音。
“是哦,我会搬,我什么都会做,你这么恰噶,你也不要吃我弄的饭,自己弄自己吃的饭。”
“民以食为天”,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张嘴巴有饭吃,熊根香很知道怎么用一口吃的去制服“听到吃,打倒壁”、嗜吃如命的顾国义。
每当这个时候,梦影屋里一家人都是约好了似的不吱声,仿佛这是门口禾场的一场耍猴把戏,要安静地看他们演完。熊根香给个吃的,顾国义钻个火圈;熊根香再给个吃的,顾国义再踩个高硗。吃了东西不给表演熊根香就骂,就威胁,虽然顾国义听不懂也不在乎。
就像“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一样的自然现象,顾梦影安之若素,只是默默走开,跟顾良燕一前一后地默默跨过门槛。
跨过门槛,石秋花正在关灯。都坐在外面纳凉,屋里开着灯,浪费电。
“进来做什么?我要关灯了。”石秋花的蒲葵扇子拍在腿上,“门口几凉快,进来热死了,蚊子还多。”
顾梦影只想和顾良燕单独玩一会儿,便让石秋花把灯关了,两个人搬了小板凳,坐在天井投下在月光底下。
顾良燕穿着一身短裤短褂,裤子是黄色格子的,褂子是白色的,现在上面是西瓜汁、花生秆子的浆、还有不知道什么洗不干净的污迹子,差不多已经是黄色的。
在顾梦影的印象里,好像顾良燕早上去送饭就是穿的这身,哦不,是昨天穿的这身,前天也穿的这身,这身衣裳好像日日穿在身上。脚上穿着一双破凉鞋,鞋跟的条带上是歪歪扭扭的黑线针脚。
那是一双旧凉鞋,新凉鞋被顾大强拿去跟摇鼓担子换了糖吃,顾良燕没得穿了,所以只能把旧凉鞋从门角落找出来,自己用针线重新缝上鞋跟上的条带。
因为这个事,顾良燕和顾大强还在巷子里打了一架,最终没有新凉鞋穿、还驼打驼骂的是顾良燕。顾梦影那日都在巷子里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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