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说:“生意该做还的做,哪能听得蝼蛄叫连庄稼都不种了呢?再说,日本人也是人,没什么好怕的。”停了片刻,又说:“这样吧,我请人给你弄一本假证件,以株式会社的名义,路上有个意外也好应急。”说着,就笑了起来。
陈家仪也跟着笑。笑的起因是,城南下关西街的一个老先生,刻的一手好字,为了养家,不管什么人来,说明来意,用不了多久,要的东西便弄妥了。仿个证件,刻个路条的印章什么的都在行。前一段时间,居然让乡下的几个人痛打了一顿,言明,以后不许给任何人刻路条的章,再刻,就要了他的命。老先生实在不明白,给你刻得,就不许给别人刻得,岂有此理。此事,陈家仪出了三次诊。笑罢,便觉的心酸。
顾先生的放言,也有心悬的一面,不是十分有把握。战事的滋起,又是非常时期,什么事都有发生的可能,但愿平安无事。又一琢磨,也许,看似危险的时候,有时也是最安全的时候。
听顾先生这么一说,陈家仪对采买的事多少有了些底气,笑言,女人到底是格物的。原来的担心减轻了一半。
陈老太太过来,见顾先生今天回来的尚早,心喜。说:“大侄子,前几日你说的事,我给你定下了,让隔壁邻院孙婶的兰儿去吧。这孩子聪明灵活、长的也秀气,还认得俩字。”
原来顾先生同事的家里想请个小保姆带孩子,一直没有如意的,这才又找顾先生帮忙。说下的工钱每月八块,和城里时下的行情差不多。
陈家仪接过话,说:“兰儿这下可高兴了,好好干上三五年,就能给家里买一处好院子。”这是兰儿去年赶庙会时许下的愿。
兰儿十二岁,此前曾给德盛轩的掌柜家里带过小孩。两个月前,掌柜的带着全家躲到了省城,兰儿就回家了。
见过兰儿,如陈老太太所言,果然如意。又和孙婶约了时间。顾先生说,给过回话,就接兰儿过去,这事就这么定了。
顾先生走后,陈老太太也回屋歇息去了。一时间,屋子冷清下来。想想这几年,家里的事,或大或小,哪一件不是自己拿主意,多少有些累。过后再一回味,你不拿主意,谁能替你做主,心底一笑,多余。
这一次,思前想后,还是斟酌不定。虽说顾先生给了些底气,但最后的定夺,还得自己把握。无意间想起曾文贤,何不去曾家叙叙此事,看看能否讨得一个两全的办法。主意已定,陈家仪换了件阴丹士林旗袍,又找了一件中色披肩,略施淡妆,稍事修饰,往镜前一站,天地一色的感觉溢满镜面。出门时,却对母亲说,她去安草堂了,晚些回来。
陈老太太说:“外面有些乱,早些回来,别太晚了。”
三天后,陈济仁出门去了河北安国县。从那一天起,陈家仪的心就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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