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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极轻极柔,绵绵的,陆得祥这才把思绪收了回来。伸手探向屋檐外,手上清凉凉的,不一会儿就被雨丝打湿了。他意识到,下雨了。他忽然想起吴婕前来关照的话,甩了甩手上的雨丝,猫洗脸似地抚了一下面颊,就到后院间查看去了。

等一切收拾停当,陆得祥重又回到帐房间躺下,居然没有了睡意。

夜就像画家笔下浓墨堆砌的画,挥泼的不够潇洒,少些天地间和谐的韵味儿,只有剪影,让人感到沉甸甸的。

房间依旧还是闷热。

得祥睡不着,索性起来泡了壶茶,坐在窗前,无言以对,只是慢慢地品。粮栈静悄悄的。望着窗外的夜空,满眼都是凄迷的雨线。像丝像帘,根根植入地又像粮栈仓垛缝隙中渗落下来的面尘,飘然起一层雾的感觉。丝丝乡愁就像这雨线,扯也扯不断,拂又拂不去。

那还是在几年前,母亲托人把自己送进白水镇的和安粮栈。记得那是一个秋天的日子,天下着蒙蒙细雨,他由林叔陪着,坐车来到白水镇。那辆老掉牙的车走的好慢,就像患了病的痨鬼,一路上喘着粗气,吃力地爬行着临到镇上就停下来,说什么也不肯走了。开车的师傅说,他的车走不动了,劳驾各位下车帮帮忙,把车给推到镇上。坐车的人发着牢骚,谁也不肯帮忙,借故鱼贯似地下车走了。

车上只剩下他和林叔。林叔是个热心肠的人,也挺幽默,劝开车的师傅莫光火,小心伤肝,就像这老掉牙的车一样。在淅淅沥沥的细雨中,林叔忙上忙下,直到汽车重又发动起来,车尾冒着呛人的烟味儿,突突突地向镇子爬去。

那天,到了镇上沈宅已是下午时分,沈掌柜因有事出去,是镇上的商会会长差人叫去的,说有事商量。不过沈掌柜走时留下话说,让林叔候着。

林叔和沈掌柜原本一面之交。林叔在机厂的发电站做事,因常到镇上来,又喜交朋友,时间一长就和沈掌柜有了交情再加上一说起来还是大同乡,就多了几分知己的感觉。

陆得祥从学校毕业后,林叔建议给得祥找个差事干干,免得在家里闲着,那样会把人学散的。经林叔这么一说,母亲也就同意了。在县城谋个差事并不难,想找一个体面的差事还是一件不易的事。除了学校,教会医院及买卖人家之类,就是县府的衙门和警署。这年月,好人不干警察,进县府,看似像个人,得学会圆滑,人太有骨气是吃不了政府饭的。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林叔捎话过来,说镇上有家粮栈,想找个能写写算算的,林叔想让得祥前去试试。他已和粮栈的掌柜讲好,定个日子先去“府上”见见面,看看行不行,可今儿真不凑巧,碰上沈掌柜不在。

佣人给林叔沏好茶,沈太太很客气地和林叔说了些应酬话,便仔细地端详着得祥,那眼神像是国舅娘相姑爷,招的是附马。

陆得祥站在林叔身旁,显得羞涩而矜持,像个女孩子,这样的场面毕竟是第一次。那天,得祥穿一身学生装,在配上母亲纳制的千层底布鞋,虽湿过几次水,但显的干干净净。穿在得祥的身上,到也精神,有几分老成的样子。

“今年多大啦?”沈太太问。

“十五。”得祥答道,很干脆。

“在哪完的学?”

“云师私立学校。后来又到省城读了中学。”

沈太太点点头,有了几分满意。她知道戴云师开办的私立学校在边城是属一流的,那时,她在女中读书就晓得此事。戴先生教书治学很是严谨,边城有不少达官要人把自己的孩子送到戴的学校。她还想让得祥写写字。字是人的门面,从字也能看出人品的一面,沈太太这样想。凡进和安做事的,人品不能坏,倘若坏了人品,沈太太是不会要的,那样会有损沈家的名声。

佣人准备好了笔墨和纸。

陆得祥走到桌前,感觉手有些抖,生怕字写得不好,给林叔丢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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