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谈了半个时辰,范奇才从韩先生屋中走出来。
他出来后昂首阔步信心满满,向在一旁侯着的纪峰招了招手。
纪峰将他神色看在眼里,含笑问道:“师父,看把你高兴的,是不是韩先生告诉你如何解决此事了?”
范奇瞪他一眼,说道:“我右护法主掌刑律,难道还用他告诉如何做吗?”
纪峰连连点头,说道:“是,是,那是自然,你回谷便去看他只是打个招呼罢了。”
范奇说道:“派人将各位长老请到三生殿,我有事相谈。”
纪峰道了“是”,转身而去。
三生殿是鬼族主殿,除非鬼族有大事否则一般不来此地,沈非、谢幽璇大婚便在此地举行。
三生殿宽敞非常,为避外敌来袭,此殿无一个窗子,即使是白日,关上门后鬼族之人也可化为鬼态。
殿中主位有一平台,台上放着把鎏金椅,便是主座。
主座左右各放一把沉木椅,这椅子比鎏金椅逊色一些,但也是朴素庄严,是左右护法之位。
在平台之下直通正门两侧各摆了六只椅子,是九位长老外加三位门长的位子。
此时,左右共十二张椅子上正坐着九人,便是蒋、王、郑、范、齐、徐、赵、周、孙九位长老。
大家心中自然知道所来何事,所以郑、范、周、赵、孙五位长老坐于右侧。
这五位便是当初同意罢黜族长软禁韩先生之人,余下四位长老坐于左侧。
年纪较轻、身材瘦小的徐长老看了看台上空着的三把椅子,心中焦急,皱着眉头瞪着对面五人,恨声说道:“我当初便说此事不可为,你们偏偏不听,你们忘了鬼族刑律第一条是什么了?”
他顿了顿说道:“不准以下犯上叛逆作乱,违者立杀不留!如今可如何是好?”
范长老“哼”了一声,说道:“那便怎样,死则死矣。”
当头年纪最大,白须白髯的蒋长老,缓缓说道:“此事当初虽是我们四人反对。但事情至此也不能说我们便可置身事外,有罪责我们一起担着便是,只求各位以后行事要小心谨慎。”
周长老“嘿嘿”干笑两声,说道:“你们小心便是,犯了这条刑律,恐怕我今日是不能活着走出这门了。”
身材肥硕的齐长老咳嗽一声,说道:“这个……虽然刑律上说是死罪,但我们共同求下情,没准还有一线生机……范奇他也跟我们熟络……”
郑长老缓缓睁开眯着的眼睛,说道:“各位不必费心了,老族长让右护法主掌刑律,便是看重他刚正不阿,不会徇私情。况且为了鬼族刑律之尊严,我也不想他为我们几人破例。”
他看了眼赵、孙二位长老,说道:“赵长老、孙长老,到时我们会将罪责均揽与我们三人身上。你们不会有事,还请安心,毕竟当初行事非你们所为。”
赵长老满脸皱纹身材佝偻,“唉”了一声,说道:“罪不罪责的倒是也无妨,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怕什么。只是后来想来,我们当初决定实在是欠妥,差点误了鬼族。”
孙长老坐在椅上,双手还扶着一根拐杖,将拐杖往地上墩了墩,说道:“是啊,若是当初左护法与我们硬来,不知道鬼族要死多少人。我们死了没什么,反正都活这些个年月了,也知足了,可是那些子弟们……”
身材硬朗的王长老,瞪着眼睛说道:“你别说这些了,我们又何尝不知。当初他们也是被公孙小儿蛊惑才做出如此事情。”
旁边端坐椅上一直未言语的齐长老说道:“却是如此,要怪便怪那公孙小儿,改日必当将他捉了回来……”
他说一半便就闭口不言,因为此时范奇带着纪峰慢慢走到殿中。
范奇扫视各位长老,面无表情地走到正中台上,坐在右侧的沉木椅上。慢慢将腰间护法令牌摘了下来,放到旁边茶几之上。
各位长老虽年长于他,但都知道他手段狠厉执法之严,均是默不作声。
范奇坐在座上也不说话。
沉默半晌,蒋长老率先说话,向范奇拱了拱手说道:“右护法,此事虽是个别长老所为,但是我们均有罪责。虽说刑律难违,但请看在老族长和我这把老骨头的面子上,还请您手下留情。”
王长老接着他话说道:“我有话便直说,此事是公孙晏蛊惑,罪也不全在几位长老,还请右护法留下几人一条命。”
徐长老点了点头,说道:“却是如此,恐怕那公孙晏也想借机除去我们鬼族几位长老以削弱我们,我老徐跟你卖个老脸,我也不请你放过他们,但求你饶他们一命,我愿自断一臂以担罪责。”
齐长老站起身来,向范奇深行一礼,说道:“老夫也愿以一臂换他们一条命。”
郑长老眯着的眼睛慢慢睁开,说道:“各位不必如此,犯了刑律便当受责,哪有他人代责之理。”
他看向范奇,接着说道:“但此事是我们三人所为,与赵孙二人无干,还请右护法明查,勿要伤了无辜之人。”
赵长老“唉”了一声,声音低沉说道:“郑长老你说这干嘛,难道是觉得赵某怕死不成,当初我要是不同意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有罪便就担了。”
孙长老扶着拐杖,眼睛盯着前方地面,说道:“当初祖上定的规矩便是九人中五人同意便可,我们二人即已同意便就同责,勿要多言了。”
周长老一拍椅子扶手,说道:“便是如此,死就死了,周某但求个痛快。”
范长老看了眼范奇,心想我即要杀族长,又送毒酒给他,今日绝难善终,但他要是辱杀我,我也不会束手待死。
想到此处,他抱臂坐于椅上,并不言语。
范奇站了起来,抬步向几人走来。
走到范长老面前停了下来,唤了声“范长老。”
范长老一惊,心道你第一个便找我,恐怕是想先杀我吓吓他们,我虽有错,但你休想像杀徐门长儿子一般杀了我。
范长老一咬牙,忽地站了起来,内力运走,挥掌直击范奇前胸,口中喝道:“你杀我可以,休想辱我!”
郑长老眼睛一瞪,急道:“不可!”
范奇身子一斜,伸手抓住他手腕,左脚脚尖上挺,一伸一钩便将范长老一脚勾起,手臂再一用力,只见范长老重心不稳,向后跌去。
但他并未倒地,正好倒在椅子之上,便如自己坐回一般。
范长老一落座便知万事休矣,知道自己并不是范奇对手,沉默半晌,低着头沉声说道:“请你看在以往的面子上,给我个痛快。”
范奇便如未听见一般也不言语,范长老心中一沉。
范奇站在旁边打量他一番,说道:“范长老,我这招钩腿摔法,当初还是你教的吧?”
范长老不知其意,并未答话。
范奇接着说道:“你老还如年轻一般,每次见到我都试我两招,看我功夫生疏没有。”
范长老一愣,寻常弟子都能看出来,刚才他这招分明便是动真格的,他却说成是试招,一两句话便把这事搪塞过去。
范奇说道:“还记得我小的时候,那时师父事忙,少有空教我功夫,我还闲不住,便就找各位长老教我。那时教我最多的便是范长老您了吧。”
范长老冷言道:“说这些干什么!”
范奇也不管他语气好坏,自顾自说道:“那时我三天两头便去范长老家,他家没有比我更熟悉的了。每次去伯母都留我在家吃饭,她老人家的手艺也真是好,做的肉想想就流口水。”
范长老听他之言脸上一红,当初他们家人与范奇关系确实亲近,如今他竟然多次想要杀了他。
范奇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什么,嘴角带笑,说道:“我记得有一次我闯了祸,被师父打的鼻青脸肿的。伯母她看到后二话不说拉着我就去找我师父。我师父他老人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这范伯母,那天范伯母指着我师父鼻子把他一顿训,师父也只能陪着笑。现在想来还是有趣的紧。”
说到此处不觉笑了两声。
听他说起旧事,范长老不由得感慨时间飞逝,怀念起从前来,语气已缓和,嘴角微微一斜,说道:“内人自小便是忘川谷一霸,老族长也治不了她。”
范奇接着说道:“但范伯母对我却是温柔的很。我记得有一年,忘川谷头一次下雪,那天冷的很,我在床上冻得哆嗦睡不着觉。半夜的时候范伯母当当敲门,我开门一看,见她抱着一匹熊皮被子,往我手中一塞便就转身走了。我看她抱着肩膀在雪地里慢慢走,心里别提多感激了,那天晚上也是睡得最暖和的一天。”
范长老眼含深情,想着从前旧事,说道:“我与你伯母一直未有子嗣,你又无父无母,她便把你当半个儿子一般。”
范奇点了点头,说道:“对,便是如此。话说我已经挺久未见伯母了,改天当去看看她。”
范长老眼中含泪,说道:“我走之后,你多去看看她,也好有个人同她说说话。你替我跟她说,我对不起她,差点杀了她儿子。”
范奇拍了拍他肩头,说道:“范长老这些年时常在外奔波,为鬼族办了不少大事。主掌的刺情门管得井井有条,大家都看在眼里,当年望月宫救少族长之时也是勇猛非常。”
范长老听他提起救少族长之事,心中忽然想到要是没有沈非恐怕现在鬼族是另一个模样,还会受望月宫所要挟看他人脸色,单凭此事沈非这族长便可做得。
范奇又慢慢走到周长老身前,招呼道:“周长老。”
周长老也不看他,口中顺口说道:“怎地,讨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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