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吃着,序怡便去打水,给诸位洗漱之用,又去铺了床铺,安排一应入寝。
夜半,才安排完众人,与丈夫良玉回到房中。
“虽说是你的救命恩公,可是村里早有规矩,不许带外人进村。”序怡为丈夫解开了缺胯衫、长袖、汗衫,为他清理起伤口、擦拭起身子。
“嗯,但巧就巧在,那两个十五六的少年,他们也是彭族人,但只是半血。”良玉悄声道,并不想被人听到夫妻间的谈话。
“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看来,这亦是他们的缘分了。明日,你一早便去向族长禀告,免得他老人家怪罪下来。”她用温水擦拭着伤口,这伤口深入肌里,看着十分心疼,“你也真是的,每次都这么着急还家,夜半而行。你看,这常在河边走,终于湿了鞋吧。这次是你命大,正好遇到这些恩公,如果……”说着,便顿了片刻,“再着急回家看孩子,也要有个分寸、有个轻重缓急不是?”
“知道了,下次我不敢了。”说着,笑嘻嘻地握了握妻子的手。
第二日,鸡鸣声里,迎来了东边的太阳。芸娘几人毕竟在别人家里,不好晚起,便都早早起了身,收拾打扮梳洗。
那序怡看到了,忙招呼众人不要这么早起,再去休息会儿。
“昨夜本就归家的晚,一路倦乏,你们赶紧再休息会儿,这洒扫庭院之活,我来就好了,哪有让客人来做的道理。你们快进屋去继续休息会儿,待我做好早饭,再喊醒你们。”
昨夜回家之时,几人又困又乏,并未认真将这女主人看个分明,在这晨光乍现之中,终于看得清楚,犹如朝露青禾、早春嫩芽一般,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女主人,份外端秀,梳一朝天髻,着一榴罗裙,细看面上:柳叶眉下一双盈盈似水含情眼,秋波横荡漾碧心,而那一点绛唇则缀得凝脂脸盘若桃花带蕊,格外娇羞。真是个美人儿。
虽然十一、十七在野漠长大,审美观念并不入唐俗,但亦觉出这妇人之美,似庭前芍药,又状如苑中牡丹,更不乏莲花清濯之姿。
芸娘听得女主人如此说,想着这些日子担惊受怕,确实辛苦而眠不定,便也打发那三个孩子去睡了,只听得回屋的三人中,十七小声对十一说“比你好看,也比她好看。”廷谔在旁虽不知道比较的对象是谁,依然点着头表示附议。
芸娘便帮着女主人一起收拾做起早饭来。因为是做蒸饼,两人便一起揉面、烧火,锅里下层是粟米粥,上面架子上蒸着各式蒸饼馒头包子花卷蒸饺之类,统称为蒸饼。边忙活,边聊起家常来,序怡才知道这一路他们的际遇,时时慨叹这世道竟然如此。
“对,怎么不见良玉兄?”芸娘做完烧着火,想起来迟迟不见良玉兄,还以为在屋里休息呢。
“他去族长家了。”序怡揭开锅盖,又放了几个饼卷下去,怕人多不够吃,旋即,又补充道:“因为村子里的规矩是不许带外人进来的,但你们算不得外人。不过,带了人来,还是要去知会声族长的。”
芸娘听了,连声说道给他们添麻烦了。
“怎么会呢?你们救了我相公,我感激都来不及,又哪里来的叨扰麻烦。相公已经跟我说了这一路上的事,你们且安心住着,不要有负担。”
“可是我们这四人,哪怕就是吃,也要给你们吃垮了啊。”那时候一亩地才产米一石约合今日120斤,而一人日食之数便是2升24斤,四个人,穿衣用度实在是不小的负担。
“不要担心,我们家正好新开了一片荒地,有你们在,实在是求之不得的事。”序怡宽慰道。
“那等良玉回来,我们便去看看那荒地,也好趁着这暑热,赶紧种些东西下去,再晚些便是秋凉寒冬了。”芸娘实在是心有愧疚,不愿成为他们夫妻二人的负担。
“芸娘妹子,那你也得先吃早饭不是,急不得的。”
辰时,良玉从族长处归来,脸上笑呵呵的,身上还背着袋东西,看来族长是同意了。十七三人已经简单梳洗过了,在院子里赏着这陈家村的美景。炊烟袅袅,生火人家。他们看到良玉回来,很是开心,向他问起了早安。
“你们见过了我家两个宝贝没有?”
“没呢,她们还没有起来。”
“还没起来?看我怎么叫醒她们。”说着,爽朗地笑了,同时冲着正在厨房忙活的序怡大声道,“族长同意了,还给了我一袋粟米”。
序怡其实听得并不真切,但看到丈夫的高兴样子,心下便了然了,向他回了一句:“你赶紧地把令欢令姜叫起来吃早饭。”
十一和十七二人在院内继续赏着这天光美景,廷谔则被良玉叫着一起进去哄他那宝贝女儿们了。
不多久,两个小女孩出来,黄髫垂发,红衫绿裙,甚是可爱。大一点的拉着父亲良玉的手,小一点的竟然是让廷谔抱着出来的,廷谔自己都很吃惊这孩子竟然如此亲近他。待到挤在饭桌上,十一十七才得了空细细打量这两个孩子。这两孩子长得很相似的,但近6岁的令欢明显更胜2岁的妹妹令姜,甚至,比母亲也更为周正好看,活脱脱一个绝世美人胚子,顾盼之间宛若清扬。这一家子,实在是让人惊叹彭族颜值之高了。
这一早上,很是热闹。吃过早饭,良玉便又阖家老小带着四人去族长家,行叩拜见面之礼。一路上,遇到族中许多男女数百人,却各有各貌,虽然其中亦有姝色,但美则美矣,却远不及良玉这一家三美。想来,还是女主人貌美缘故,遗传给了这俩女儿。
族中之人眼含热切,面存好奇,但多温煦一笑,微微行礼,表示欢迎。偶有几个小男孩儿,向旁边招呼令欢,要令欢陪他们玩,也有看到生人,转身要母亲紧紧抱住的。
一众人在村民簇拥之下来到祠堂中。这族长乃是今年新换的族长,虽然已有百余岁,但若非良玉之前说起,叫常人猜,也不过五十多岁、不到花甲。族长非继承制,而是十年一选,由族中众人选举而出。这老族长年轻时,曾历俗世归来,素爱儒家仁爱之说,兼得佛家禅学之道,所以得知芸娘几人经历,便动了恻隐之心。
进得堂内,只见族长已经叫了其他几个族中老人,亦有前任女族长在侧,端坐于堂上,喝着茶盏,听得人声,便停止了相互间的叙话,虽然脸带笑意,但难掩肃穆之色。
良玉领着芸娘四人立于堂前,一一作揖行礼。
“你们便是良玉从山外带回的人?”
一遒劲而略带沧桑的嗓音绕梁而来,堂内拥着的陈家村众人即刻安静了下来。
四下里,喧闹立止,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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