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下旬的一天,妈妈突然到了上海,把我和妹妹叫到一起,说是到北京去与太爷爷相认。
这让我和妹妹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的爷爷不是在朝鲜牺牲了么?怎么太爷爷还要认?来到城市怎么出了那么多的长辈?刚习惯有个香港的太姥爷,还没见到他老人家,这又出了个太爷爷!老爷爷离开了我,就来了太爷爷和太姥爷!我和老人家的缘分可是不浅。
少年时的我,遇到了事情,脑子里的想法有些不大对头,明明该高兴的事,我却胡思乱想到了什么“缘分”
原来,抗战初期,父亲曾说过的那位蒙族王府护卫,因鄙视蒙古王爷投靠日本鬼子,卖国求荣,在叛出王府后,并不是颠簸流离,不知所终而是面对阶级压迫、日军入侵,激起了他的蒙古族的血性,跑到百灵庙跟着共产党员云泽干革命、打日本,先是随他到蒙旗独立旅任警卫员,后被他送去延安,在抗大和中央党校学习毕业。因骑乘出色,这个蒙族干部被分配到冀鲁豫的129师骑兵团,在八路军主力部队担任营级政工干部,在残酷的抗战一线坚持到了抗战胜利解放战争跟随老领导又回到内蒙古工作,这时他已成为坚定的党的干部,担任了内蒙古骑兵师的副政委,解放后期再到新疆骑兵部队工作,1955年授衔大校。上世纪60年代由老领导安排转业,调到北京工作,在国家民委政治部任副主任,后任司长。当时老领导向中央推荐的是他曾有与少数民族上层人物打交道的经历,懂得那些西部少数民族宗教传统的规矩,下到地方做少数民族的统战工作更为合适,对团结西藏、青海、新疆的宗教上层人士工作有利。
解放后,他回到故乡,得知自己的老伴已经去世,儿子又在朝鲜牺牲,并不知还有个大孙子在世上,因工作繁忙匆匆离去,且他已另建家庭,没有再回故乡,便与这个亲大孙子天各一方。
因缘际会,父亲一次在爷爷当警卫员时的首长去世追悼会上,遇到内蒙老领导的儿子,也是一位自治区的领导,说起自己的身世。父亲的诉说到让布大叔想起自己父亲的一位早期警卫员也是蒙古王爷的护卫,详细问了父亲爷爷的名字并记下来,主动对父亲说替他问问下落。
布大叔托人将此事告知了这位在北京的通家友好,当然这时老人的名字已经改了。当他老人家听说有人说起自己原来的名字,还称是自己牺牲了的大儿子的儿子,顿时百感交集,唏嘘不已。在组织的安排下,查证了父亲是这位革命老人的亲孙子。后父亲带了自己奶奶、父亲和母亲的遗物去见了老人,看着曾经妻子用过的首饰,双方的回忆对到一起,老人流着眼泪,一把拉住了父亲,对他说:“孩子,你就是我的大孙子啊!”80岁的老人和40岁的中年人祖孙相认,实是一件美事,是革命人的一段曲折经历,甚至报纸都有报道。
这个革命老人就是我的亲曾祖父,是父亲的爷爷。作为烈士子弟、孤儿的父亲找到了自己的亲爷爷,算是家庭团聚了,是他在中年时又一次享受到的天伦之乐吧。
母亲带我和妹妹到了北京见了自己的曾祖父,一个刚卸下人大职务的正部长职离休老干部,还有父亲的叔叔姑姑们,于是一家四代相认相见。因为太爷爷是有一定影响的革命老人,自己的孙子又是烈士子弟,国家领导人得知此事,为安抚太爷爷的离职,命民政部、国家民委出面组织了这个见面仪式,还有记者到场采访报道。
这个老人,我的曾祖父,参加革命后,留在老家的妻子、儿子、女儿数人全都没有看到他的胜利归来,在他老人家高龄时得到自己结发妻子和被遗弃在故乡一家人的消息也算是一点宽慰了。
妈妈带着我和妹妹走到老爷爷面前,我们向他老人家鞠了一躬,齐声喊:“太爷爷好!”太爷爷拉着我和妹妹的手,自己的重孙子、重孙女都这么大了,嘴颤颤地说:“好,好……”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我通过手向曾祖父的身体里渡过一丝真气,老人心绪才平静下来。而我趁机号了他的腕脉,探知太爷爷身体还算不错,一时没有衰老撑不下去之虑。太爷爷的武人出身,自小的身体基础就好,参加革命南北转战吃过无数的苦,也没搞坏身体,这么高的年纪身体保持得不错。
接着我们和二姑奶、三爷爷、四爷爷、小姑奶见了面,反正是向长辈问好一类,然后是与我们兄妹年龄差不多的叔叔、姑姑见面,而和我一辈的,都比我和妹妹小。大大小小的有20多口男男女女的。最后我们全家和参加仪式的领导一起合影留念,我和妹妹就站在了太爷爷的背后。
仪式是在民族饭店举办的,我们一家也安排在了民族饭店住宿。我是头一次在如此豪华的宾馆住宿,一切都挺好奇的。因是老领导一家团圆的喜事,饭店对我们一家格外照顾,让我们很满意。说这个“满意”二字,完全是长期在偏远地区初到北京首都这个大地方的傻小子的内心感受。跟着老爷爷的时候,岂止如此奢华的饭店不敢进,就是县城的旅馆也是连门里都不看的。而现在却是心安理得地在里面享受起来,冲击是有的啊。
当天晚上,父亲又带我们到布爷爷家拜谢,没有布爷爷的帮助,我们根本就不知还有曾祖父。布爷爷是内蒙的自治区主席,在内蒙有着很大影响,在他的帮助下第二年年初父亲就升任边防团团长的职务。
从布爷爷家出来,我们一家到了天安门广场,观赏天安门、人民英雄纪念碑、纪念堂的夜景。在这里我有了一个革命后代的感觉了,想着自己的爷爷是革命烈士、战斗英雄,自己的曾祖父是中华民族处于危亡时参加共产党的老干部,自己的爸爸是个解放军军官,那么自己呢?自己该做些什么呢?我该怎样要求自己呢?一切的一切都在触动着我。
当从天安门沿着长安街往回走的时候,华灯正绚,照着高大的中南海的红墙,走到新华门,有两个军人在门边肃立站岗,军容严整、姿态挺立,把守着塑有“为人民服务”五个金光大字的影壁。我羡慕地看着他们,胸中翻滚着一腔热血,激动着在北京看见的一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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