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在第一次正式的对碰中就一下押注了所有的筹码,如无意外,在这场对赌结束后,胜者将拿走所有的败者的所有,包括性命。
意外总喜欢在生死一线之间突现,不到最后一刻,资深的赌客是不会真正地掏光所有的筹码的。
“吼!”
狗熊的咆哮声陡然拔高,它身上忽然间红光暴绽,如游蛇一般红色线纹它的皮毛底下猛地突起、四处游曳,漆画出一道道的血色的图腾。
暴涨的刺目血光中,这头刻画着图腾的巨熊宛如邪神下凡。
“是它!它又来了!”
树梢上,扇子脸色苍白,心里掀起一阵惊悸。
他间接地接触过那血色的邪门玩意儿,心里很清楚,给那玩意儿附体之后的感觉,有多冰冷,有多愤恨,那感觉就好像独自坠入永不见底的深渊一样。
究竟得怀揣着有多大的恶意,才能孕育出这样的邪门玩意。
扇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好不如容易从过往里逃了出来,此时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背负着弑父之仇的龙城少城主,眼下的他只是某位少女的马仔,只是一个小小的跟班。
马仔遇着事了,大姐头自然会出手平事。
“别慌,呆子可不会那么轻易地输的。”
大姐头似乎胜券在握。
“要出手么?”
马仔说话的时候已经缓冲掉那点微澜的惊悸,他的双眼直直地注视那片血光,只要少女一声令下,他就会暴起杀敌,这个文弱书生打扮的马仔,根本不是什么善茬。
兰朵没有搭理他,她只是静静地眺望远方的战场,环抱在胸腔的手掌不自主地紧握成拳,她的罗盘已经悄无声息地悬浮在她身旁,白皙的手指间,淡雅的白兰,蓄势待发。
血色图腾即将成型,刺目的血光再度暴涨,漫天的血光中,那道金色的龙影变得越发虚幻,仿佛下一个瞬间,就会被无尽的血光一下击溃。
李二的手臂微微颤抖,维持均衡所需的大量消耗终于让他开始吃不消了,无力的虚脱感转眼间充斥着浑身,巨熊的气息节节暴涨,少年的气息越发虚弱,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就连气府里那片金色的海都变得黯淡了起来。
就这样完了么?
可还有好多事没做呐。
真不甘心。
不能死,答应过的事还没做。
不能死,答应救的人还没救。
不能死,答应接的人还没接。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少年嘹亮的声音刺破了天幕,在强烈的求生欲望的驱动下,他的气势忽然猛地暴涨了起来,金色的流光在那片金色海洋上的鳞片上流转,炫目的金光自鳞片上骤然爆发,瞬间照亮了整片微微黯淡的海洋,这一刻的李二看起来真的就像是一条远古巨龙,庄严地俯瞰这片天地,君临天下。
“心脏!它的弱点在心脏!快!趁血煞还没完成之前,一拳轰烂它的心脏!”
地面上,许雄跌跌撞撞地跑来大喊。
男人的话音刚落,血色的光柱扶摇直上,刺破苍穹,横扫大地,一下吞噬掉那道虚幻的龙影,天地浩瀚的意志仿佛在缓缓降临,书写诰命的墨笔即将挥毫。
浓密的血色里有金光一闪而过,沉闷的轰击声紧接着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一穿而过,那道闷响里似乎还混夹着淋淋的血流声,恍惚间,那道金光好像撞碎了这个深秋。
血光渐渐消去,那条巨龙也不见了踪影,破烂狼藉的地面上,那头曾经的深林王者无力地垂下四肢,双眼无神地伫立在天地之间。
“咝咝”的响声飘荡在呜呜的风里,白烟冉冉升起,空气中迷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绿色的毛皮被烧灼,温稠的血液迅速干涸,巨熊的身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消去。
当那颗被洞穿的巨大心脏隐没在白烟之时,一切都随之烟消云散了,这只活了不知多久的巨熊的生命就此划上了句号。
秋风瑟瑟地吹,搁置在大地的白色骸骨,苍凉遒劲。
落叶在冷风中跳起凋零的舞,浑身是血的少年愣愣地站在骸骨前,仍由带有腐蚀性的血液流淌在他的身上。
现在的他是洞玄境修士,根本不怕这点小小的烧伤。
这就是洞玄的力量么?
杀人如斩刍狗。
可怎么感觉还是好像给人逼着走?
可怎么突然觉得好失落,好害怕?
总想着回去从前那个地方,回到那个小镇,回到那个老舟家,回到那个破破烂烂的狗窝里,继续继续过回从前那种粗茶淡饭的日子。
平平淡淡无大事,安安稳稳度一生。
这个很能打的少年突然间就想家了,突然间就想起那个短短的女孩,短短的头发,短短的腿,短短的胳膊,短短的手。
短短的短短,我想你了。
他在心里轻声说。
只是身不由己。
剧变的命运,越发稀少的路,除了挺身冲进天翻地覆的巨变里,冀望巨变过后找回过往的安宁平静,别无他路可走。
其实,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其实,我们都被时代推着往前走的同时又拧着头不舍地往回看。
命运的洪流那么苍茫,洪流下的人儿,那么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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