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帝屏退肃仁,不思茶饮,叫太监撤了膳。他回了暖阁的迎枕上靠着闭目养神,其实心里已经乱成一团毫无头绪。
这一生打了那么多账,这次要打自己的儿子,他恨。
“圣上喝一点牛乳吧。”娴贵妃坐在他脚边,只说这一句,以示关怀就罢了。
娴贵妃是唯一知道以敖计划的人,眼前这个局面,她在等时机,然后送小儿子一程,只是,可惜,她要葬送大儿子的前程来送小儿子,这叫她于心不忍。
于是,正元帝看娴贵妃,心事重重,以为她是为老三老五逼宫的事烦心。
“朕在一日,自然能保护得了你,何苦做这愁样。”叫朕心烦。
娴贵妃一笑,怎么不知枕边丈夫的个性,“要是打起来,圣上必胜的,都是父子,圣上要对那两个孩子优容啊。”
优容?!哼!到时候这两个逆子真把刀架在老子脖子上,不知道会不会对自己的老子优容?
正元帝懒洋洋地,试探娴贵妃:“老三老五要造反,朕不如叫以敖带兵回来,也有个能迎敌的人。”
“臣妾看,远水解不了近渴,倒不如用以则。”
再叫一个手握十万大军的儿子回来,这二十万大军在都城外成鼎立之势,那才真是乱套了,娴贵妃如何不知道这是试探,回绝了小儿子露脸的机会,忙把大儿子推出来。
以则已经失了君心,不怕被皇帝忌惮,这都城还要掌握在以则手里才好,他的坦荡天下皆知,唯独他那个当皇帝爹不信他。
但,不信任,不代表不能任用。
想了一圈,城中能御敌的将领,也就只有以则了,其他人去西北的去西北,去北峰的去北峰,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空城呢。
而且,以则也是个光杆将军,划给他一万京畿戍卫,不怕他能翻天。
启用以则的圣旨传下去,娴贵妃微微松了口气:终于历时十几年的储位要落定了吧。
七王府中,阖府众人磕头领旨,来宣旨的是邵清,这样重要的旨意,必是他来宣才够分量。
“王爷快快请起。”旨意宣完,邵清和以则重新变为仆与主的关系,邵清虚扶了一把以则,格外亲切。
以则略沉重,城外大军已经堵在家门口,他却只有一万戍卫可以调用,如何抵抗?北峰羽林卫迟迟不到,他莫不是真要动用东省旧部?
那是他最后的底牌,用了,不是告诉皇帝、告诉天下人,他早就野心勃勃做好准备了么,这样一个阴谋家的帽子扣在头上,便是他一身污点,他前半生忠君爱民的作为就都一笔勾销了。
让他做出这样大牺牲的原因,竟然还是为了天下黎民,是不是太讽刺?!
送走了邵清,以则带人去了后院唐鹤儿处。
仆役们去侧边厢房,整理铠甲兵器,是到了要用的时候了。
以则去了唐鹤儿的屋子里边喝茶,边等着。这是鼎好的普洱,在严严冬喝上一杯,暖人也暖心。他看着唐鹤儿捧着茶盏,暖着手,十分惬意。
“要打仗了,怎么没说给爷做两副鞋垫手套的呢?”以则问,倒把唐鹤儿逗笑了:这粗糙汉子怎么还撒娇起来了?
“爷不知道,鹤儿不擅针线。”这是真话,宫中针线自有针线上的人,她只会浣洗,洗得多了,虽然能分清服饰贵贱,但说自己动手,还真拿不出手呢。
再说了,王府正妃早就征用了全府最好的针线大丫鬟,要给以则置办全套呢,她不想、也不会去争这个风头。
“你倒是个乖的。”以则隔着炕桌,拉唐鹤儿的手来握着,如今是越来越喜欢这个丫头,“小小年纪,知道避让光芒,如此聪慧沉着,爷要是有什么,这府里,还有人能给王妃拿个主意。”
唐鹤儿受宠若惊,但更让她记住的是以则的沉重。
从八王爷去西北作战开始,古怪事就一桩接一桩,最后真的发展成天家父子兵戎相见,唐鹤儿也知道这其中的错综复杂。她不敢多说,只是强作轻松一笑:“爷出山,自然是必胜的。”
胜,怕也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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