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安门的时候,那些趋炎附势的仙人们送礼送书谱送到桑禾女仙手软,所以要赔樊于那些宝贝绰绰有余,所以书童也不担心。
只是她近来就算在屋里也会发呆,偶尔提笔画下几笔,听见门外林中有动静,就会猛的回头。发现只是只顽劣的猞猁以后,那眼里的光一下子暗淡了下来,垂头丧气的戳着她手下的纸。
灭暗偶尔会在她体内里跟她说话,这几日就连灭暗都能感受到她那无力感。
她又唉声叹气了几天,仙客们来了又走。
始终没有听见那只山鬼犹豫着是否应该接近,而自问自答的声音。
她开始明白两个字:
后悔。
也明白了,这么久来不愿意动的情,早就动了。
而她不自知。
天帝正批改着奏章,一折折写着天界发生的大小事情。
大到九天之外的那神域的什么宝贝又有了踪迹,或是魔族又在波涛汹涌着,小到某仙家下凡历劫吃了个什么食物非常好吃,或是今天哪位佛家不小心坐死了只蚂蚁,念了三天佛经超度。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众仙家,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用写出来告诉他了的时候,他门下的仙官悄悄走进来,抱袖埋头鞠躬道:
“禀天帝,司姻缘的月下老儿求见。”
“月老?”天帝停笔,这百年都不见一面的月老怎么有空出来了,他那些向嫦娥借来系红线的兔子还回去了没有,这不,手里的这折子就是嫦娥写来讨要月兔的。也该和他说说这件事了,索性在回复嫦娥的书信上写下了答复,而后停笔。指尖轻轻一点,那纸便成了只飞鱼跃出大殿,奔向月宫。
“见。”
月老走过的回廊,引路的童子的小短腿迈得十分利索。但他们还是会小小声的抱怨:
“玉清宫宏大不必说,大门到殿中路途遥遥,为何不能用仙术飞过去呢?”
“我也不大清楚,月老,您知道吗?”另一个童子诚不清楚,转头便问月老。
月老:“你们大了就知道了。”
月老摇摇头,拍拍他们的小脑袋。若是用仙术飞过去,仙家们怎么会知道太微玉清宫有多大
月老看着比自己高上许多的门被缓缓推开,他漫步进去,见天帝已经坐在那盘龙椅上,一手敲着桌案,歪着脑袋打量着他。
天帝的模样维持在二十出头,此前六百年,他维持在三十岁出头的模样。
因为天帝清楚自己的模样,三十岁剑眉星目,双目有神,不言自威,气魄非常。
而二十岁出头的他,浓眉大眼自不必说,秀气而高挺的鼻梁,眉目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但若是一笑,那便是众星捧月,天下山河为他而断。
他能拿捏住自己的模样给人什么样的印象。
众仙家都知道他为何选择了这副模样。
因着情窦初开的少女,总是喜欢美好而俊秀的面容,而天帝的面容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不仅俊秀,还专情,这更是众仙女奢望能与天帝成婚的原因之一。
然而天帝确确实实在姻缘方面没有什么兴趣。
在众仙家的威压之下,月老曾被迫为天帝悄悄牵了数次红线。
女仙,女妖,女魔头他都试过,然而天帝不为所动。
月老心中开始有了怀疑,于是不用众仙家背着天帝偷偷对他施威,月老自个又偷偷签了:男仙,男妖,男魔头
天帝依旧没有被攻略。
此后月老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尝试了:
犬科动物,猫科动物,灵类动物
后来尝试了树木花灵,最后,连上古神兽都被月老生生系上了红线。
天帝的红线可以说是被月老系得花枝招展,然而天帝依旧孑然一身,穿梭在天界。
只冷着脸对月老提了一句:
“不知为何,近来身边的人事物,都对我有些热情。”
“老夫不太清楚,许是天帝魅力四射的缘故罢。”
月老也是个冷脸的高手,自是撇的干干净净。
只是数百年前,天帝悄悄来到月老的庙里,要他找出一个凡人的红线。
那时天帝瞥了一眼自己的红线,在月老的庙里,看到自己红线,被系得如同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一样。
而月老还在往上面系红线,见是天帝来了,依旧不急不慢,默默地系上了,才从那无数悬空的红线中,最枝繁叶茂的那一条上下来。
“那是谁的红线?”
月老一本正经的回答:
“不认识。”
“”
“罢了。我来,是有事找你。”
“人界有一凡人拿到灭暗神笔,我引她进仙门,你替我看着她的红线。”
月老点点头,凡是那人的红线系上了谁,他都如实禀告天帝。
之后,他从其他的仙人口中,知道了天帝是如何引她进的仙门。
月老犹豫了许久,是否要接着帮天帝看着她的红线。
她还是人的时候,曾有过红线,系着凡人。
凡是月老系过的,天帝皆抹去了那人的存在。
至此月老才明白天帝的用意。
可他本是接近欢喜司姻缘的存在,喜欢皆大欢喜。虽然偶尔有错综复杂的红线,艰难的交错着姻缘,但其中亦有欢喜,悲中带甘。
姻缘本是天定,命由大司命定从那女子的红线中不难看出,大司命一笔一笔,在改写她的命格。
月老听闻,后来,她成了仙,为天帝所收留。
月老报去最后一条关于那人仙红线的事情,是她的红线,系在了天帝的红线上。
月老拿着她那条鲜红的线,犹豫了良久。
并不是因为她是凡人的缘故,而是因为天界实在不适合她,至少天宫,绝非她能呆的地方。
那时她还被天帝藏在太微玉清宫的深处。
月老每日都要惋惜着她的命,把玩她的红线,犹豫迟疑着要不要将她与天帝的红线断了。
有一天,月老又要把玩她的红线时,却在天帝那棵粗壮的红线上寻不到那条鲜红宛若初生的红线,他往下一看,飘荡着的无数红线的楼阁底,那条红线已经飘零在地。
如同她的心灰意冷,那条红线就像是失去生命了,不再鲜红亮丽。
更像是,被她自己亲手,从姻缘中抹去了自己的存在。
次日听闻,那女仙离开了天帝,到离人间最近的仙山去游荡了。
月老听闻后,只是浅浅一笑,淡淡一点头。没有将红仙散了的事告诉天帝。
此后数年,那女仙的红线,被月老宝贝的藏了起来,不时看一眼,瞧瞧有没有复苏的迹象。
而天帝的红线,自然是愈发茂密。
今日他来寻天帝,只为一件事。
“天帝,她的红线,不见了。”
因着他觉得最有可能偷走的人,就是天帝。
作者闲话:
本章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