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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立在窗前,面前是阴沉沉黑漆漆的一片。

在没有阳光的夏日,过了下午三点便开始现出黄昏的光景,夜色一点一滴向天空中渗透,周围的灰暗在不断加深,到了晚饭时分,已然完全拉开的夜幕仿佛姗姗来迟,天与地被无边无际的半明半暗融为一体。

远处的高楼,点点闪亮的灯光星罗棋布,却是那样的渺小可怜,甚至反而让灯光以外的地方,看上去更加昏黑。

我刚刚和绮奈子吵了一架,现在她在客厅看电视,我一个人呆在卧室里,谁也没有开灯。

今天是她“好朋友”到来之日,一进门她就直奔洗手间,不一会她走出来,拿着远没有装满的垃圾袋,亲自下楼倒掉。但她并没有像过去一样撒娇。傍晚下班见到我,只是有点不安地看着,好一会,才问我“现在感觉怎么样”。我说很好,一切照常。

做晚饭的时候,她执意要我休息,不用我帮忙打下手。结果,她顺着牛肉的脉络切块,又一直用最大的火,弄得根本嚼不烂。而丝瓜汤则做得太咸。其实她放在丝瓜汤里的盐很适量,但她为了更鲜,又加了一小包鸡精,却忘了鸡精也有咸味。

这一天下来,我已经烦到了极点,吃着如此糟糕的晚餐,我总算憋着气没有吭声,只管一个劲将泡着丝瓜汤的米饭往嘴里送。

当我两三口吃下大半碗时,绮奈子忽然“喂喂”几声把我叫住,用很冲的目光盯着我,好一会用才质问的口气对我说:“这样的东西能吃吗?你究竟要干什么?冰箱里有面包黄油柜橱里有速食杯面难道你不知道吗?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我顿时忍无可忍,站起来问她:“你要干什么?我到底对你怎么了,你们一个一个对我都是这个态度!”最后一句话,现在想来,显然是把在职场的坏情绪带进了家里。

我说这些话的声音,至少比平时大了三倍。见绮奈子瞪大眼睛一时沉默不语,我压住火气问她“吃饱了吗”,大概是想转移话题缓和一下气氛。说话时,我下意识看了一眼饭桌,蓦然发现绮奈子面前的饭菜,仅仅吃了一点点,我的问题,无异于睁着眼睛说傻话。

“你是白痴还是装蒜,眼睛看不见吗?”绮奈子的语气非常生硬,她一边说,一边抄起面前的盘子,哐当一声倒扣在饭桌上,菜汤流得到处都是。

“你混蛋!”我憋了一天的闷气,顿时放声爆发出来。

“我受够了!你们男人都是不可理喻的疯子!”绮奈子也腾的一下站起来,说话带着哭音。

“我不可理喻?到底是哪个疯子,做的牛肉,老的嚼不动,丝瓜汤可以腌咸菜?做的饭连喂猪都不配,还摔盘砸碗,无理取闹。这种疯子,不但神经有问题,而且恬不知耻!我说的没错吧?”一旦下定发火的决心,将是否会伤人置之度外,舌头登时变得无比恶毒。

“你说谁?你再说一遍试试!”“我说谁,谁自己心里最清楚。再说一遍有用吗?反正是对牛弹琴。”我冷笑一声,想斗气还不好办,看咱俩谁先气死谁!

几个回合下来,每次都是我接过绮奈子的话头,游刃有余地反击,让她越发显得自讨无趣。说来也怪,和她吵了几句,我反而感到异常舒畅。

但是,压在心里的无明火,一旦发泄出来,我的头脑也开始冷静,猛然发觉自己现在,明显行为失范。

就在我耸然一惊,口舌有些发僵之时,绮奈子突然抓起筷子狠狠往我脚下一摔,扭过头大踏步冲进客厅,一头扎在柔软的沙发上。

我跟在她身后,翘着腿坐在她旁边,尽管一时找不出道歉的理由,但我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背上,用手指轻轻地抚摩着。这可能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然而我内心深处的想法,已昭然若揭。

“干什么?”绮奈子推开我的手。看到她充满委屈的眼神,一种负罪感悄然在我心中弥漫。

我一个劲地向她道歉,好半天,她才哭着问我为什么这样对她。我心想这种问题不但毫无逻辑,简直岂有此理,却依然保持着温顺的表情:“好啦好啦,对不起,我不该冒犯你这小公主。下次就算你说月亮是你做的铜锣饼,我也不反对,行了吗?”

“什么叫行了吗?你到底怎么了,你说啊!”绮奈子嗓门提得更高,两行泪水,从她的眼角淌下。

看着她仿佛备受委屈的神情,我心里顿时又升起一股怒火:“你有完没完?我到底有哪里对你不好了?上班累了一天,回家连顿饭都吃不好,还要听你撒泼打滚!我现在的心情,你能理解吗?!”

“你现在的心情怎么了,不就是你的上司嗝屁了吗!这些年,九条主任一直用心栽培你,他对你的大恩大德,就像明治天皇对乃木希典一样,是吧?相比之下,女友算老几?九条住院了,你看你,比谁都着急,头天晚上就上好了闹钟!从认识你到现在,你什么时候这样关心过我?rs pn早就说过,你们男人,天生就是忠实的奴隶,所谓的忠,就是把事业和上司当作一回事情愿为上司当牛作马,而我们女人,不过是你们男人消遣的宠物,和发泄的对象。过去,我一直认为她很偏激,现在我才明白,她说的确实有道理!你现在根本连自己都不爱惜,九条生病以前,你绝不是这样。也许,这才是你的本质,所有男人都一个德行,我们女人在你们眼里,从来就不顶一个屁”

刚开始,绮奈子一边说,一边发出冷笑,没说几句,冷笑的表情就被哭音所取代,声音也越来越大。说到最后,她声泪俱下,几乎泣不成声。

我总算明白了,绮奈子也误会了我,她对我昨天的事一直在耿耿于怀。想到她现在正处于月经期,我压住火气,默默地对自己说要保持冷静。

九条孝夫,又是白天的闹心事!头脑稍一冷静,误会与烦躁的根源顿时涌上心头。

“n,你听我说,这种事简直无法想象,不过这是真的!”那一刻,我的内心充满了无限的勇气,我决定把最近发生的怪事,由始至终讲给绮奈子听。我一边说,一边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什么无法想象的事,九条死了,你也变得失魂落魄,说穿了,这是封建残余的奴性!”绮奈子的眼睛直逼着我,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电视剧里常演,黑帮枪战的时候,手下的人用自己身体,为老大挡子弹,最后居然还说他死得很壮烈。还有人主动为老板挡酒,酒宴过后,老板比谁都舒服,谁难受谁自己心里明白。你说,你和他们,有什么不同?!生命是自己的,身体毁了,事业有屁用?再说,就算你死命对上司尽忠,上司也未必能多给你薪水。工作丢了可以再找,大不了刷十年盘子,照样可以攒钱开店,自己当老板。只要好好活着,一切都有希望,这点道理,为什么你们男人就不明白?你也一样!可是我呢?当年明治天皇挂了,乃木希典跟着切腹自杀,他自己糊涂透顶,死不足惜,死有余辜,可他的老婆,也要陪他一起死!我早说过,我从小就不想当日本女孩,我讨厌日本的传统!正树,我知道,你作为男人,有自己的操守和价值观,我们女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了解,可是,你也该换位思考一下,你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我怎么办?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有多难受吗?!”

误会,完全是误会!绮奈子,我们交往了好几年,难道你以为我,是你说的那种人吗?到现在,你对我还不了解吗?!我昏倒是因为伤心九条?笑话!天大的笑话!!可是,从白天上班到现在,怎么所有人都揪着我和九条这点没头没尾的烂事不放?我受够了!!!

“住嘴!”想到这里,我啪的一拍桌子,一声炸雷般的暴喝,打断了绮奈子的哭声,“绮奈子,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从来就很讨厌九条孝夫那个混帐。当然,他死了,我不敢说我很开心,毕竟我和他没有仇,再说我自己,将来早晚也有病死的时候,任何人的丧钟,也都是我的丧钟,每个人都难逃相同的宿命。但是对他的死,我的感受仅此而已。至于我昨天为什么晕倒,我也说不清原因,但是,绝对不可能是因为伤心九条那种人!以后每个周末,我都陪你玩,无论主任还是校,任何人有事叫我我都不去,就算之前答应了,到时候,我也会为了你,放他们鸽子,这样做,你满意了吧?还有,最后一点,我现在很烦,你知道吗?!累了一天,好容易下班回家,还要听你闹脾气,我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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