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沈白崖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我原先是一户经商人家的千金小姐,他的我府上的护院,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可谓是两小无猜,互相爱慕,但是苦于门不当户不对,我们没能在一起。后来我爹将他赶出了家门,我们便断了联系。辗转几年,我认识了心儿的父亲,当时我家的家产被城中的一个奸诈商人看中,他与官府勾结,想要让我爹遭受牢狱之灾,吞掉我家的一切。所幸阿衡出手相救,我们才能面此一难。后来在我爹爹的撮合下,我与阿衡成了亲,回了逍遥阁。当年,我刚刚生下心儿没多久,一次偶然,我和沈白崖重逢了,那时候他已经是一个小门派的掌门,我便听信了他的鬼话,设计害死了阿衡,抛下了尚未足月的心儿,带走了逍遥阁内的茕兽,跟着沈白崖来到了碧焰山庄,到了之后我才发现,他早已娶了妻子,他所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他自己,为了得到阿衡手上的
茕兽。我悔不当初,想要下山去找我的心儿,可是沈白崖将我关了起来,一关便是十多年。后来,我再也没有脸面去见心儿,便搬去了碧焰山庄的浣衣阁居住,想要在那里了结这一生。只是不想老天爷竟然开恩,将心儿送来了我的身边。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身份,我只是想陪着他,哪怕是做一个粗使的老妈子也好,只要能远远看着他,我就觉得很满足了。”莫大娘的一双眼睛哭得通红浮肿,仿佛是要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一般,让人看着十分揪心。
莫大娘的这一番话倒是将沐珞先前想的一连串事情里面说不通的点都梳理通了,若是有了莫大娘里应外合,那么沈白崖的武功能够一日千里,甚至是能够将君衡至那只茕兽收为己用的说法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只是她没有想到,君无心那块冰疙瘩木头人自小家庭就遭遇了这样的变故,按照心理行为分析法里面的理论来说,他之所以会是这样冷冰冰的性格,想来也是和他的家庭有关系。
“莫大娘,”长长如小扇子一般浓密的睫毛微微扇动着抬了起来,沐珞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略微染上点点凝重的神色,她轻声唤了唤尚哭得伤心的莫大娘,扶着她的肩头想让她先听她说话,“君无心现在有危险你可知道?”
一听到事情关乎君无心,莫大娘整个人便止住了哭,睁着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沐珞,双手像是触电一般使劲儿拽住了沐珞的衣袖,语气急切地发问,“你说心儿有危险?心儿怎么样了?他如何了?”那枯罔浮肿的眼睛里面心急如焚之色一览无余。沐珞说话期间眼眸一直仔细地打量着莫大娘脸上微妙的情绪变化,确定了莫大娘的那些情绪是发自内心而不是故意伪装出来给她看的之后,沐珞便觉得还是将方才听到的沈碧颜和楚珩的谈话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君无心不知道什么原因故意要接近沈白崖和沈碧颜,他杀了鬼医林行,然后伪装成他混进了碧焰山庄,可是那个鬼医林行根本就没有死,他还跟沈碧颜一起合谋,想要将计就计对付君无心,此时我也不确定君无心到底知不知道这一切事情,我告诉你,便是要你留个心眼,若是沈白崖和沈碧颜那边有什么让你觉得不对劲儿的地方,你要及时跟我通风报信。如果你能查探清楚沈碧颜和林行究竟在搞什么鬼那便最好。我如今没有了武功,做什么事情都很不方便,没法自己去查探清楚。你的身份比较合适,沈白崖虽然会防着你,但是好歹与你一场情分,他不杀你,自然是念及一些旧情。但是你当年既然能够与他合谋杀了君无心的父亲,狠心抛下君无心与他双宿双飞,想来他对你也是极为重要的,若是到了此时此刻你的心
里面还偏向于他,你便只管将我交给沈碧颜,莫要假惺惺地接近君无心了。”沐珞说的这一番话,一来是为了笼络莫大娘的心,二来这番话也是她真心想要为君无心说的,她曾经研究过心理学,虽然说课本上的知识不一定能完完全全适用于每一个身上,但是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都是适合的,尽管每个人会有或多或少的差异,但是大致还是会有一部分相同,君无心自小便没有双亲在身边,亲生的爹又是被自己的亲娘害死的,这样一种孤独的氛围下成长的人,尽管他再怎么冷血铁石心肠,心中总会有一片天地是渴求家庭的温暖,他恨他的母亲,但是谁又能说得准他那份恨意里面究竟有没有爱的存在呢?若是真的有万分之一的爱存在,那么若是时隔多年莫大娘依旧是如当年一般,为了沈白崖而再次伤害于他,那么对于君无心,确实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沐珞虽然与他不是至交好友,但是对于一个相处那么多日,又算不上说真心要害死她的人,她多多少少也还是不希望他不好。沐珞觉得自己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心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今沈碧颜沈白崖是她的死敌,她与君无心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君无心翻船了,她肯定会跟着受牵连。
“我是真的后悔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求,只是想要好好看看心儿,哪怕要我为他去死,我也是情愿的。”莫大娘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原本枯罔的眼睛里面渐渐生出了一丝坚韧之色,仿佛是一个母亲知道了自己的孩子会有危险而生出了那种决然保护到底的模样。夜风吹开了那火盆中燃烧出来的灰烬,一地的灰烬混杂着尘土,掠过莫大娘的跪在地上的双膝卷到了那繁华丛底下,那被打翻了一地的冥钱被风吹得飞远,沐珞素来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瞧见了这样的情景只当是夜风在作怪,可是莫大娘却是神情黯然,一直念念叨叨说君衡至不肯原谅她,说着说着便又哭了起来。沐珞本来就不是什么慈悲心肠的人,何况莫大娘的那些过往对她而言太过遥远,她也不能说莫大娘此时的忏悔不对,但是也不能苟同她当年做的那些事情是因为爱情。
思来想去,沐珞还是决定先回君无心那个小院子为好,只是不能她走开几步,她忽地嗅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司空珞这具身体多年训练出来的身体反应让沐珞下意识地就躲进了灌木丛里。下一刻,沈白崖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小径的另一头,他的手上抓着一张冥钱,走到莫大娘跟前时一张老脸脸色铁青,仿佛是盛怒难熄一般死死地瞪着跌跪在地上失了魂的莫大娘,神情阴森狠厉,
“你难道疯了不成,每年都选这个日子来烧纸钱,非要弄得全庄上上下下不得安宁你才肯罢休
是不是?”面对沈白崖的愤怒,莫大娘置若罔闻,仍旧是维持着跌跪在地的姿势一动不动,手上死死地攥着一个元宝纸钱,脸上斑驳的泪痕将她的脸映衬得越发地憔悴枯槁。看见莫大娘对于自己的质问之言无动于衷,沈白崖越发地愤怒,上前一把拉拽起了她,双眼跃动的怒火恨不得要杀了她一般,
“我在同你说话你没有听见吗?这山庄里面人来人往,你若是要哭哭啼啼便滚回你的浣衣阁去,莫要在这里丢人现眼,马上带着你这些晦气的东西,给我滚回去。”他这一番话说得极为无情厌恶。莫大娘被他摇晃着身形踉跄,原本就极为消瘦的身子仿佛要散架了站不住一般,她吸了吸鼻子,一双枯罔而眸光冷厉的眼睛缓缓对上了沈白崖的双眼,哭得干哑的嗓子扯出一抹冷冷的声音,
“沈白崖,你害死了那么多人,你午夜梦回的时候,难道都没有害怕过吗?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化作鬼魂日日跟着你,你还能睡得这么安稳,活得如此心安理得吗?”莫大娘睁大眼睛望着他,一双眼睛因为哭了许久已然泛起了一层红色,而那团红色的血丝中清晰地映照出了她的恨意,加上这一番阴森冷厉的质问,让人听了不由得脊背发凉。不待沈白崖反应过来,莫大娘忽地低下头张口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虎口,牙齿力道之大大得仿佛要将沈白崖手上的肉生生咬下来一般,连见血了她也不肯松口。沈白崖心里本就莫名因为在莫大娘这样的注视下听到她说出的这几句话陡生出了几分怵意,被莫大娘这么狠狠一咬之后脸色越发地难看,脸上盛怒之意尚未褪去,他便用力地将莫大娘推得远远的,仿佛是怕沾染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从眼神到肢体语言都透出浓浓的厌恶之意,
“我看你真是疯了,你这个疯女人!”他气急败坏地朝她吼了一句,随后便愤怒地拂袖离开了,留下莫大娘一个人站在原地笑得癫狂悲恸。
自小的青梅竹马的恋人,曾经的海誓山盟美好的年少时光,为了那个自己认为对的人,那段值得她放弃一切去追逐的爱情,她曾义无反顾地伤害过所有的人,甚至是丢下了自己尚在襁褓的孩子,亲手害死了与她爱她至深的丈夫,可是到头来靠着谎言筑起的这一切糖衣炮弹被撕碎了之后,现实却是比沈碧颜那一张被毁了容的露着森森白骨和皮肉外翻冒着血水腐肉溃烂的面容还要丑陋上千上万倍。
沐珞躲在暗处看得心底发凉,粉嫩嫩的菱形小嘴颇为不是滋味地抿了抿,她长长宛若小扇子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身子却是没有想过要走上前去安慰莫大娘什么,这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多的是那些心肠善良的人被恶人害死的事情,她也不可能一个一个去安慰得过来
,更何况是莫大娘是自己咎由自取的。之所以会落得今日的下场,说到底也还是莫大娘自己选择的,只是说她为了沈白崖不顾一切的这一种行为,沐珞不能去评判她是对还是错,毕竟对于一个一颗心沦陷在爱情里的女子而言,她的眼中只有她心尖上那个人。但是沐珞觉得她是自私的,即便今日沈白崖没有变心,当初对她说的那一切也不是谎言,但是莫大娘当年杀夫弃子,这也是她日后有了不好下场活该不值得人可怜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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