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在前，狱警在后，一同走向狱政科。
狱警边走边嘱咐他：“王托尼，等会儿见了法官，态度好点儿。给你透个信儿，可能要假释你。”
托尼问：“啥叫假释？”
狱警没回头：“就是放你回家。”
托尼停下不走了：“那我的杀人罪名抹了？“
狱警瞪了他一眼：“犯傻呀你？你都关了十年了，只要放你回家，你管罪名不罪名的？”
托尼犯了犟脾气：“那不行，那人不是我杀的，我就呛了他几口水，他自己死的。”
狱警：“得了，算我没说！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
两人再没有交谈，一直站到了狱政科办公室门口。
狱警：“报告！犯人王托尼带到！”
科长：“进来！”
狱警和托尼进来办公室，狱政科长陪着一男一女两个法官在座，见人进来，一齐站了起来。
科长：“王托尼，这是东莱市中级法院刑二庭的谢法官和林法官，今天来向你宣布假释令。”
谢法官：“你是王托尼？”
王托尼：“是。”
谢法官：你犯了什么罪行？服刑几年了？
王托尼：“报告法官，我没犯罪，服刑十年了！”
两个法官对托尼的态度略有吃惊。
科长解释：“他从进来就一直不认罪。不过各项劳动指标都完成的很好，也能服从狱规，可因为不认罪，十年没减刑。”
谢法官沉吟了一下：“这种情况也不是孤例，理解。小林，宣读假释令吧。”
林法官：“东莱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裁定书。犯人王托尼，犯故意杀人罪，原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经本院裁定减为无期徒刑，因该犯在狱中能服从监规，积极劳动，圆满完成各种指标，表现良好，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刑事诉讼法》，现予以假释。
林法官没读完，托尼高声喊道：“我没犯罪，我不接受假释，我不走！”
林法官愣住了。
谢法官气得脸色铁青：“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犯人！你把监狱当成养老院了？放你还不走？”
托尼倔强地：“我没犯罪！”
科长语重心长地：“王托尼，犯罪没犯罪你自己说了不算，法院说了算。这法院的裁定书一下，假释令生效，你就不算我的人了，我就没有权力再关你了。你赶紧签字，回去收拾行李，回家吧。”
王托尼脖子一拧：“我不走！”
谢法官和林法官向科长告别：“我们的活干完了。这个犯人零点之前必须离开监狱。”
科长对狱警说：“你把他先带回去，收拾行李。给他母亲打电话来领人。我向监狱长汇报。”
狱警带着托尼离开。
科长边拨电话号码边嘟囔：“这叫什么事儿！”
入夜的监舍里，年轻的犯人和老犯人都在劝托尼，大家议论纷纷。
年轻犯人：“托尼，放你还不走？你在监狱养老啊。你判的可是无期！”
老犯人：“走吧走吧，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道。比如我吧，原来在大学教书，写了点不合时宜的文章就进来了，刑期比贪污百万的处长都长，到哪里说理去？”
处长不高兴了：“教授，说你自己别把别人扯进来行不行？我是经济犯，你是政治犯，能一样吗？”
年轻犯人：“那也不公平，我也是经济犯，我才弄了七八千不到一万，判了七年，你几百万也七年，公平吗？”
处长骂道：“你他妈的是小偷，老人病人孕妇你都偷，万二八千还少啊，判你七年还冤？”
托尼：“你们都不冤。教授，你得罪了国家；处长，你得罪了领导，小偷，你得罪了老百姓，你们都有罪，可我没杀那老东西，他自己死的，凭啥我有罪？”
大家争吵着，狱政科长带着几个狱警进来。
科长：“王托尼，收拾东西，出狱！”
托尼：“我不走！我没杀人，判我有罪，我就把牢底坐穿！”
科长一挥手，两个狱警上前架起托尼，另外几个三下两下把托尼的行李打好包，准备带走。
教授上前劝道：“科长啊，现在都是深夜了，您让他现在出狱，到哪里去住？等到天明不行吗？”
处长也说：“不差这一晚上，大家再劝劝他。”
科长不满地：“你们两个也算高级知识分子，怎么都成了法盲了？王托尼的假释令今夜零时生效，我让他在监狱里呆一分钟，都是非法拘禁。连这点法律常识都不懂吗？”
小偷：“可也不能把他扔大街上吧？”
科长：“这个不劳你们操心。已经通知他的家人了。家人在监狱门口等着呢。”
教授劝托尼：“那就快走吧。”
几个狱友纷纷给托尼收拾其他东西。
托尼：“东西我不要了，都留给你们保管吧。反正我不久还会回来的。”
教授变色道：“可不能这么说，托尼！”
托尼跟教授、处长、小偷等一一拥抱，告别，跟着科长和狱警向监狱大门走去。
第二监狱的大门缓缓打开，托尼提着简单的行李站在门口，大门外黑夜如铁，一片沉寂，哪里有什么人呢。
托尼：“我家人呢？”
狱警推了他一把：“出去等！”
大门缓缓关上。托尼回头，发现上当，大骂：“骗子！骗子！”
骂够了，席地而坐，再不肯走一步。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托尼还在监狱门口坐着，晨露打湿了衣衫。
监狱的侧面打开了，不断有狱警及家属进进出出。很多人看见了在大门中正间的托尼，窃窃私语。
开始有犯人家属来监狱探监，大家排队领号，一个年迈的妇女从队伍中走过来：“这不是小王吗？你怎么在这里坐着？”
托尼抬眼看了看她，没有吭声。
妇女：“我儿子跟你一个中队呢，我和你妈经常碰面，刚才我看见她了，在汽车站，好像被什么人叫住了。”
托尼站起来：“我妈来了？”
妇女：“对呀，没顾上说话，不过我看得真真的，你怎么出来了？”
托尼：“他们把我赶出来了。”
妇女：“阿弥陀佛，出来了是好事，你怎么还不高兴？”
托尼：“他们欠我一个公道。”
妇女：“公道？你这孩子真能说笑话，监狱里哪有公道？瞧，你妈来了。”
托尼一抬头，果然发现王缇英从一辆警车上下来，见托尼坐在监狱门口，扔下手里的提包跑过来，抱着托尼又哭又笑。
王缇英：“儿子，儿子，你可出来了。他们说今天释放你，我还以为又骗我呢，没想到老天开眼，这次是真的，我的好儿子，你可把娘想死了！”
托尼：“娘，我不是被释放的，是被假释的。我不走，他们把我赶出来了。”
王缇英：“你说的这些娘听不懂，你出来就好，走，跟娘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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