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不过是个充县的佃户，他根本不知道，这场洪水到底有多严重。他也不知道，在他们离开村子的当晚，水位上涨，已经淹没了整个村子，如果不是他组织了村民离开，此时，他们早已经是水中冤魂了。
“哎，你们听说了吗？官府要在城里开仓放粮了，赶紧过去吧，去晚了要抢光了。”
听了这话，他赶紧招呼乡亲们加快脚程。
一行人怀着希望，终于来到了河西府。
老乡说的不假，城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那粥棚看着不小，足足有五个档口施粥。
郑柱梁满脸泪花，握着张平的手，“粥！有粥！大哥，你真神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亲大哥！”
他媳妇儿抱着孩子赶紧去排队，剩下他围着张平手舞足蹈。
而张平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松了一口气。好歹是熬过来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十几个人，领了钱粮，在城外面搭起了帐篷。
眼见天逐渐黑了，郑柱梁带着媳妇儿，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张平睡不着，他坐在树桩子上看天。
他幼年的时候上过几天私塾，算是充县十里八村有点见识的男人。记得听老辈人说过，这河西河东之分，是以蛟河划分的。
这条蛟河，贯穿了整个大陆，是大金朝最重要的一条河流。可是这条母亲河有个毛病，就是河道太浅了。河道浅，为了蓄水，只能人工加高河床。致使河中水坝变成了治水环节中，最重要的一环。每年秋季，急降暴雨时，只要缓步蓄水开坝，就可保两岸无虞。
可今年，水坝溃堤。本身这河西地势，天然的就低于河东。于是河水一股脑儿都朝着河西冲刷，自然变成了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蛟河以西，千余里平原，无半点山壑阻挡。
那褚县剩下那么几个人，他们这充县也不过十余人。看今日排队领粮的人数，不过三四百人。可去年交税交粮的时候，整个河西足有两万余人。
那些人……
张平不敢再想下去。
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点点火光。
“那是……什么？”
伴随着火光，呼喊声由远及近。待到他反应过来时，那些火光早已经包围了他们。
“抢！”
一声令下，身着甲胄的士兵，掀翻了已经熟睡的帐篷。孩子、女人，叫喊、哭泣、悲鸣。
张平呆愣在原地，无能为力的看着好不容易拿到手里的钱粮，就这么轻易的被抢走。
猩红的米袋子，染血的雪花银，扎的眼睛生疼。
“芬儿！芬儿！”
郑柱梁一手抱着小儿子，一个手扯着媳妇儿。而他的媳妇，把米袋子死死压在身子底下，站在一旁的士兵，手起刀落，鲜血溅了孩子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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