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朴实无华，剑身赤金银亮，宛如一柄刚出炉的崭新剑条，毫无雕刻画缀。
剑柄末端，嵌有四个上古时代的晦涩文字，无人可参透。
古剑剑尖离断崖地面寸许，悬浮而立，吟吟作响。
刹那间，苏锦麟眉心处的麦穗剑气，如蛟龙出海，沸腾不止。
似与古剑共鸣。
苏锦麟自眉心处浮现一缕金色剑纹，然后如蛛网遍布，覆满全身。
浮现在皮肤表面的金色脉络与少年整副身体的筋脉穴窍一模一样。
骨骼金盈，剔透玲珑。
陈水清冷的嗓音在少年心湖中缓缓飘扬，如山谷幽泉般空灵清澈。
“苏锦麟，这副‘金璧无瑕’，就是剑灵脉络，千万年来不过出了一手之数，是与天道悖论而生的存在。”
苏锦麟只觉全身有无数股细小暖流，沿着经脉不断循环流通，他望着双手清晰可见的金色指骨，内心震荡久久无法平息。
宋玺曾在观瀑阁和他提过几句，他这副剑灵脉络是他的娘亲抽丝剥茧，镶嵌入他体内的，虽说不是天生，但已然胜似天生。
传承脉络至关重要的步骤，就是打碎他的“官门”，这是遮蔽天机的一记神仙手，其中牵涉的秘闻他不得而知。
他望着古剑，不理解道；“究竟是为什么？”
陈水轻轻叹了一口气。
“很久以前，战国天下野心昭昭，势不可挡。八荒各有一位神通广大的老祖宗坐镇，以及一位君主，魔尊。”
“共计九位，俱是《山水禁言录》中声名显赫的上古大妖，修为通天。”
“八千余年前，九妖乱世，妄图吞并人间，鸠占鹊巢。于是统御万灵，充当天下秩序的九重天仙庭，自然而然的将魔界归属为‘邪’，而仙庭己身以及势微力薄的人间就是‘正’。”
“自古正邪不两立，在凡人看不见的天地间，三界修士展开了持续百年的惨烈战事。奈何九妖道法太高，竟是力敌两座天下……这世间唯有仙剑沉水龙雀可镇压九妖，可仙剑从未现世，根本无迹可寻。”
陈水忽然轻笑了一声，“后来呢，某座剑观走出了一位青衫儒士，他放下圣贤书，不耐烦的道了句聒噪，便一瞬之间破开十五境巅峰，比神仙还神仙。他乃是天生剑灵之体，可承载沉水龙雀这柄开天辟地神剑的锋芒，他大喝一声剑来，千里借剑，诛镇九妖。”
苏锦麟痛定思痛，愈发细致的端详古剑，接过话茬说道；“齐先生和我说过这件事，剑祖和沉水龙雀约法三章，借走了九缕惊天剑气，缕缕皆为定胜剑意。”
“他还说，九妖其实没死，只是被压制了修为，被剑祖他老人家画地为牢，类似于软禁。”
陈水微微蹙眉，已是了然。
齐仲春仍是保留了最关键的一点，没有告诉少年。
其实剑祖随手将仙剑沉水龙雀钉在了某只上古大妖的“生门”之上。
千万年来，彻底诛杀。
陈水也不约而同的隐藏这件事情，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开门见山的说，那副神画《沉水云烟镇百妖》是一座以天下作枢纽的伏妖法阵，纵然是四圣都无法掣肘干预。”
“其中缘由暂时不方便与你透露，不过我可以坦诚相见的告诉你，沉水龙雀为双生灵，是开辟鸿蒙的仙剑，修为比四圣只高不低……”
苏锦麟眼神古怪。
陈水的模样如一片金色虚影，缓缓浮现在古剑周围，她的声音清清冷冷。
“苏锦麟，不要猜疑我是谁，我们之间坦诚相待，但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不问，好吗？”
苏锦麟本就是不爱刨根问底之人，毕竟每个人都有各色各样的不可告人的秘密，那是埋葬在心田土壤里，不奢望开花结果的种子。
守口如瓶，烂在心底就行了。
就连他爹苏淮南支支吾吾的说不是山上人这种话，他都不继续追问下去。
何况是初初相识的陈水。
他想都没有就点头答应了。
陈水欣赏的看了白衣少年一眼，然后思虑再三，指了指赤金古剑；“先前说了，有一件东西须得我亲自托付与你。”
陈水郑重其事的吩咐道；“昔日，这是我的佩剑，现在我将它托付给你，剑有灵，从今而后它只尊你为主人。”
苏锦麟闻言，凝视着古剑，将信将疑。
陈水鲜有的翻了个白眼；“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苏锦麟咧嘴一笑。
陈水不由分说的指了指古剑，说道；“除了你，谁若是触及剑身，都会被剑气瞬间洗刷成白骨。”
苏锦麟欲言又止。
陈水解释道；“我不说你不问。这柄剑，剑气浩荡磅礴，除了剑灵之体，无能承载。”
苏锦麟这才释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问道；“陈水姐姐，你的意思时，你要把佩剑赠予我？可我不练剑啊。”
“而且，听你的意思，那么老酒鬼赠我春秋大梦的目的所在，就是因为我是剑灵之体，这柄古剑，只有我可以取走？”
陈水微微颔首，默不作声。
少年向前轻轻踏出一步，伸手握住古剑，入手温暖如阳。
陈水挥了挥衣袖，古剑的磅礴剑气收敛十之八九。
即使如此，以少年为中央，方圆十里地界，仍是掀起一阵金色剑气，如麦浪翻涌。
少年骇然，干脆直接拔出古剑，横放双手，啧啧称赞，“好剑，好剑。”
与此同时，少年的“金璧无瑕”脉络尽数收敛眉心，消失不见，
陈水见着少年轻轻松松地拔出古剑，眼底有丝丝惊讶一闪而过，可笑意已经是掩藏不住，她放声大笑起来，然后用仅自己听得见的细微声音说道；“八千年了，终于等到你了。”
不多时，她又说到。
“其实自齐仲春取画之后，伏妖法阵的根本已经动摇，小卢这些时日忙于修缮的那些小洞天，就是法阵的瑕疵和漏洞，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九妖之中的八只大妖已经脱离桎梏，捏碎神魂，转世重生。也许某一天，某个很乖巧的孩子，突然就会苏醒，变得面目狰狞……”
苏锦麟轻轻拍打古剑剑身，没来由想起那日，他有一问不吐不快，堂而皇之的问了某位学问千丈万丈高的读书人所亲笔书就的圣贤书。
而且还得到了答案，简简单单却危险重重的四个字。
镇妖伏魔。
念及此处，他结合陈水的种种说辞和托付古剑的怪异行为，稍作思量。
他赶忙把古剑放回原位，见古剑不再悬浮，他还郑重其事的端放在地面上。
他忽然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陈水姐姐，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我也不知道这柄古剑意味着什么。”
“可是，我想澄清一点，先前你三问我有何作为时，我说的镇妖伏魔，其实就是想镇镇那些为祸一方的山精鬼魅，下五境都够呛的那种。”
“若是你和齐先生口中神通广大的九妖，那我是万万不敢想的……”
陈水轻轻挑眉，很快释然，欺软怕硬，人之常情。
她指了指少年身后，摆出一副惋惜之极的模样道；“可惜啊，你已经身处漩涡中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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