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王做了皇帝?”凝香满心惊诧、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凝霜赶紧将她扯了一扯。诩俨诧异道:“莫非你们真的不晓得么?” 云瑾默不作声,凝霜和凝香齐齐摇了摇头。 “谁这么不识趣,将这样大好的消息都瞒着你们?”诩俨皱起了眉头沉吟。云瑾淡淡道:“不是什么人不识趣。是我们这三人一向好清静,不像五哥你,好打听。”诩俨霎时笑了起来,过了一会,端正了脸色:“十日前夜里,皇帝崩逝,父皇连夜入宫继了位,改国号绍庆……” “老皇帝的身体不是好好的么?”凝香咕囔地插了一句,“聿王的身子还没老皇帝好呢,这才特意请了关夫子在府里?怎么反倒是老皇帝先……”凝霜狠狠地踢了她一脚,她撇了撇嘴:“……真是古古怪怪的。” “天下哪有一定不变的事情?”诩俨一脸的似笑非笑,“父皇登基大封天下,聿王妃入主中宫做了皇后,我的母妃封了贵妃,人人都有封赏。你们两个丫头想要什么?”凝霜连忙推辞:“我们什么都不要……”凝香却笑着道:“五公子,人人都有封赏,你得了什么?” “我?”诩俨笑道,“二哥恭和,父皇封了他个恭王;我嘛,得了一个睿字……” “那就是睿王喽……”凝香又问,“聿王定然住到皇宫里了,睿王你还住在这里么?”” “他们人人都有自己的王府。不过我不要那些旧的府邸,父皇也许我再盖一幢新的睿王府。至于这里……父皇把聿王府留给了三哥,这聿王府就改成肃王府了。” “你是说,三公子现今是肃王了么?”凝霜问道。可诩俨却不再回答了,他望着云瑾,微笑道:“青鸟,跟我进宫一趟?” “我不去。”云瑾断然拒绝。她词色是一贯的淡然,可诩俨却觉得她的眉字间有一股掩不住的淡漠疏远。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转来转去,叹气道:“二哥就说,你一晓得我们封了王,心里同我们就会生分了。我才非要带你进宫去……” 云瑾抬起眼,回望着他。两人目光相接,云瑾微微笑了笑:“五哥,我没有同你们生分。我只是……”她瞧见诩俨耷拉着脸,一脸的不适意,眼光中还都是黯然。她想了想,柔声道:“有些事情,或许我不愿说;可只要是我说了的,便是我的真心话,我绝不会骗你。” 诩俨又变得有些怔怔地了。 他从来没有听过有姑娘家这样同他说话,他也从来都懒得去听姑娘家们说的话。可奇怪的是,此刻云瑾这样缓缓地说了,他便一字不漏的全都信了。 她没有恭维、没有装模作样,也没有装出大度,甚至他明明晓得她在刻意回避他,可却叫他心胸之间,是说不出的坦然与舒服。 他不觉又拉起了云瑾的手,一瞬不瞬地望着云瑾,一字一字地道:“青鸟,我要你晓得,无论我们成了谁,住在哪里,我待你都不会变。” 云瑾凝眸瞧着他,笑道:“可我不晓得宫中的礼节,去了只会添乱。” “要什么礼节?”诩俨笑着拉起云瑾,“你也不用换什么衣裳,就这样去,有我在,怕什么?” “青鸟,”凝香轻轻推了推云瑾,在她耳边轻轻地道,“你不如去瞧瞧?”她忽然笑了起来:“也不晓得聿王做了皇上,究竟是什么样子?” 云瑾突然心中一跳。 当初她见到同爹爹一起,闲云野鹤般的乔伯伯,怎么就一点点成了聿王,又一步步做了皇帝? 做了皇帝的聿王,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踌躇着,轻声问道:“五哥,三……肃王他是在府里,还是在宫内?” 诩俨听到她问的话,仰起头,想了想,笑道:“谁晓得呢?我去了南边,他去了东南,听说后来还去了北边……说是已经在路上,今日就能到安靖了……” 他果然还未回来。 所以……并不是衡俨要向她隐瞒聿王登基之事,只是因为他未曾回府……可这又是为了什么? “青鸟?”诩俨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握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笑道,“发什么呆?” 云瑾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幽幽道:“五哥,我同你进宫吧……” ※※※※※ 从聿王府到皇宫的路,并不算太长。 只是一到皇宫近前,路上便都是把守的侍卫。云瑾跟着诩俨,一路通行无阻地进了皇宫。她根本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进的宫,也不晓得自己进的是哪一座宫殿,只晓得自己所处之地,雕梁画栋,十分的精致秀美,处处透着兰花的幽香。 直到她瞧见眼前的“兰芳殿”三个字,才估摸着自己是到了兰贵妃的居所。果然诩俨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先去拜见母妃,堵过她的嘴,我再带你去别处玩。” 他拉着云瑾进殿。没走几步,便见到兰贵妃慵懒地倚在靠窗的贵妃榻上,目光只是盯着窗外飘落的雪。明南和婉慧垂着头,站在一旁。而坐在大殿正中的,却是一名宫装妇人,相貌与兰妃极其相似,只是脸颊有些凹陷,气度却极是沉静雍容。 她的左手边,还站着一名年轻的女子,嘴角微扬,浅浅的笑容中有种说不出的清贵娴雅、大方得体。神采之间,同居中的这名妇人很有几分相似。 诩俨瞧见她们两人,怔了一怔,哼声道:“她怎么在这里?” 婉慧已经瞥眼瞧见了云瑾,她垂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的挥了挥,又拼命朝两人挤眼色,显然是叫两人先避一避风头。云瑾还来不及拉住诩俨,便听到那坐在正殿之中的贵妇人沉声道:“……自封了贵妃,你一次都不肯来觐见我。那我就来见你好了……” 觐见? 那她便是皇后。 兰贵妃懒洋洋转过头来,软绵绵地道:“姐姐,你来见我,就是想来同我姐妹叙旧么?真是巧了,刚好青鸟来了,我就勉为其难,一家子聚一聚吧……”说着,朝着殿外的云瑾招了招手,笑道:“青鸟,你来……” 她是笑盈盈的说着话,可话里分明一点都不把皇后放在眼里。甚至连云瑾这个外人,都比皇后、她的亲姐姐来得重要。 云瑾心里“噔”了一声,急忙快步走到两人面前,还来不及行礼,便听兰贵妃笑道:“青鸟,你说我今天抹的这个胭脂好看么?” 这真正是无妄之灾。 贵妃的胭脂扑得好不好,云瑾怎么能晓得? 她只晓得,自己一万年也学不会贵妃脸上这样繁复精致的妆容,更不要说品评贵妃娘娘的脂粉。 明南瞥了一眼皇后,又朝着云瑾摇了摇头。云瑾顿时心领神会,慢吞吞地道:“贵妃娘娘国色天姿,用不用胭脂都是倾国倾城之貌。皇后娘娘凤临天下,雍容华贵。青鸟……都是仰望莫及。” 贵妃想借云瑾讽刺皇后面容憔悴,还好有明南提点,云瑾也记得凝香的话:小心随便一句话,都是要得罪不少人的。 适才临走时,凝香便说万一遇到皇后贵妃,总要说几句夸耀之词。这些话,凝香同凝霜可不知费了多少脑汁才想出来的。诩俨方才还嫌她们多事,此刻却是使劲憋着笑,不停地朝着云瑾眨眼。 皇后本来静坐着不语,这时沉声道:“好了,天兰。你为难人家云姑娘做什么?身为皇贵妃,怎能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兰贵妃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云瑾正要松一口气,却听皇后身旁那名清贵女子,忽然轻轻念道:“青鸟……” 皇后转过头去,和声道:“肃王妃,怎么了?” 原来这名清贵女子就是衡俨的妻子,如今的肃王妃。 她盯着云瑾,问道:“云姑娘,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云瑾一探自己的脖子,触到一条细细的链子,还有一块温温的小石头,顿时呆住了。她一时不知如何回复,正有些踌躇。肃王妃默默瞧了她一眼,含笑道:“母后,衡俨数月前离开安靖之时,收到几封缙南寄来的信,其中似乎还夹了块绿色的石头,那块石头……我记得,他握在手中揣摩了许久……” 她笑容清雅,语声温柔,但她的辞色间,却似乎有种刺人的锋芒,足以刺穿人世间一切的秘密。 云瑾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回肃王妃,这链子是我自幼带在身上……” 只听得殿外远处,有人道:“自幼带的?可是你爹娘留给你的。”这声音低沉,嘶哑,分明是云瑾从前听过的,可此时听来,却觉得这声音里带着种慑人之力,似乎每一句话说出,都在定人的生死。 云瑾转过头来,便见着两个人站在她的面前:“什么链子,给朕瞧瞧?” 是从前的聿王,如今的皇帝。而衡俨,正陪在他的身侧。 皇帝只随随便便穿了一件常服,而且很普通,但不知怎么的,他肃穆的神情,有些焦急的目光,竟令云瑾不敢逼视。 他的目光扫过云瑾时,云瑾心底更不由自主升起了一股寒意,叫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甚至有些连气都透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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