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气不算太热,胡牧白席地坐下来,转动黑眼珠子,被清明这日摆出的特色小吃拉起了食欲。 以为被事儿绊着的风灵子不会来,他在这时赶了来,出气呼啦着,脸颊上些些红,来的迫急。 “牧哥儿,我来了。”风灵子热血满涨,一心黏巴胡牧白,挤开了杨天广,占了座。 杨天广坐去了胡四身旁,他四兄弟正好围坐,再是后来的曹范,里正,还有两个面生的,满满一桌。 胡牧白不想多说莽撞的风灵子:“风灵子,你安排好那个刺客了吗?” 宴席间热闹着,风灵子抿抿嘴皮,“他醒来后不知道是谁,不用太费心神。” “忘了?”秀秀叹声。 风灵子眼神发虚,嗯了声,“忘的一干二尽,还有些傻。” 越捷慢慢看去守忠,守忠正发愣,越捷没愣多久,轻轻一笑:“忘了是好事,至于傻,傻人有傻福,能傻上一辈子,好过太过清醒的活着。” 守忠:“菜快冷了,大家快吃菜。” 胡牧白抿了一嘴笑,两眼盯着风灵子,盯得他不敢直视。 风灵子咳了声,一口水喝的太急,咳个不住,他这一顿饭也没吃好。 饭后,风灵子招出心里的话:“他叫风解落,风凉成的养子,说是小时候时常照顾我,一眼便认出了我的眼神。” “而他叫我小主人,是因风凉成养的私家军以后专门保护我的安危,他为一军的领头,认我为主,而我一剑便险些要了他的命。”风灵子眨了眨眼中闪烁的泪点。 北大山后,风吹寂寂,胡牧白平静的说:“这儿没有别人,心里难过,便哭出来。” “能抱抱风灵子么?”风灵子张开有些发白的嘴唇,眼睛眨了眨,垂下了目光。 胡牧白张开手臂,抱住了风灵子,不会说安慰人的话,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自己的脖子这时有些痒,还有些凉凉的,湿了半片后襟,说话大声了点:“够了吧!你还哭!” 风灵子咬着嘴唇,哭成了泪人,然后就笑掉了泪,“牧哥儿,你嫌风灵子烦了,去找你的秀秀。” 胡牧白盯着风灵子的侧脸,拥着他的手松开,先向前山走。 大北山阴面一地乱石,不大好走,胡牧白走了几步,回过头,“不回去么?还愣在这儿,你不走,我真走了。” 风灵子抬袖揩了揩脸颊上的泪迹,跳步去追,追到那刻,胡牧白提着他的手,颤了个激灵。 胡牧白:“后山不好走,这儿又无人,我带你飞下去。” 风灵子笑着嗯了声,感觉自己被瞬间提起来,向山下飞,像一缕拂下山的风,轻的不留痕迹。 牧哥儿的修为又长了,他还没风灵子用功,也没他勤勉,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两人落在地上,拜山的人走远了,还在山上的也快下来了。 “牧哥儿,你不要你的秀秀了么?”风灵子变出一把扇子摇了摇。 胡牧白夺过来,再摇了摇,捏握到掌中,“秀秀被她娘叫去了,两人先下了山,我看到她们下的山,再是越捷主仆,心里担心你,跟你在后山走了一个时辰。” 风灵子喃喃道:“牧哥儿,你不该对风灵子这般好!” “我没有同情你,你也不需要同情,是看你失足了,不拉一把,于心不忍。”胡牧白捏着的扇子敲着右手的手心,嚯的打开,一把白扇,扇面上无字无画,没甚看头,看去风灵子,风灵子从他身旁过了,一眼也不看他。 风灵子又在闹什么,难道胡牧白哪句话言错了,惹他生了气? 胡牧白捏着扇子抵了抵鬓边,都说女人的心思难猜,男人的心思更难琢磨。 风灵子还不是男人了,以后长成男人,不是更难猜。 那个留住命的风解落傻成什么样了,胡牧白走回去,不去想风灵子,看去突然推磨的风解语。 风解语脸上的刀疤没有了,眼睛也没那么冷,还给围着他的孩子抓糖吃。 那些孩子帮风解语推磨,磨着舀进石磨内的黄豆,磨出一股一股豆汁从两块石头间向外流,流过石槽,哗啦进木桶内。 风解语不傻呀!风解语也不丑,他这个年纪还能娶一房媳妇过日子。 比在刀口上舔血,打打杀杀的过的好。 越捷在一旁平静的盯着,手中捏着块风字的金皮令箭,拇指滑过风字,抛给胡牧白,“这股力量你拿着,哪日我杀风灵子了,你便带人先杀了我。” 胡牧白握着金皮令箭,扬开话:“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我不杀人的。” “王爷给你,你便拿着。”有忠为越捷说了一句他的意思。 风家军自然是风灵子的,胡牧白拿着,胡牧白拿着,难道让这只军队性胡不成。 还是让胡牧白带好这只军队,无论将来是越捷为储君,还是风灵子,也能暗中帮上一把两把! 越捷又说,他哪日杀风灵子了,便让胡牧白先杀了他? 胡牧白从风解落脸上找到答案,这话就是说给风解落听的。 是说,越捷和风灵子不会反目成仇,永远也不会,而这令牌,是要借胡牧白的手,还给风灵子。 “你现在可以放心了,他不会害风灵子。”胡牧白对风解落再道,“他与风孝玉亲近,念着这份亲情,今后更不会。” 风解语咽了口口水。 胡牧白看着风解语,他不敢直视,一直看着,“为什么要杀越捷?” 风解语直起弯低的腰,“风家的人全死在皇家,我要他们都死干净,一个不留。” “你还要杀人?”胡牧白挑起眉毛。 风解语看去胡牧白,“小主人想平静,我不会为他竖立太多的敌人。” 胡牧白:“这样想最好!” 风解语笑笑,“是你救小主人脱身的吧!你真有本事。” 风灵子先挂了,才有胡牧白解他出竹林的可能,胡牧白没做什么,当不起这美名,抬起沉重的头,“他能活下来,是他自己的造化,与我无关,别夸我。” “吊响山山上的贼寇,调运南边的木头来三江,再是能将我制的没有还手之力,当的起夸赞。”风解语叹了口气,“小主人将事情的始末说了,说他不是人了,我才将风家军给了越捷。” 胡牧白呆呆的看去风解语,“你都知道了。” “我还知道你是头野狐狸。”风解语掀开唇笑起来,“输给你,也不算太丢面子。” 该死的风灵子什么都说。 风解语张扬的笑着,“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我是个把的住口风的,你不必想着如何杀人灭口。” 胡牧白微怒:“本狐何时说要杀你了。” “当我先时说错了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风解语立刻改了口,懂变通,能圆滑,能屈能伸。 胡牧白吁了口气,随口一句:“我再计较下去,真成了小人,你接着磨豆子,不打扰你了。” 风解语真去磨豆子了,不过他看到一个好看的女人过来,推磨的手忘了动。 胡牧白还没进屋,转看到姜丽娘来了,姜丽娘过来做什么? 莫不是秀秀出了事。 “阿娘!”胡牧白迎了下去。 姜丽娘手上提着篮子,盖着篮子的绢子拉开,露出一篮子鸡蛋,个个泛出圆润的光泽,“听说你喜欢吃鸡蛋,娘便送了些来。” “娘你太客气了。”胡牧白面带软软的笑,“走了大会儿路,进来坐。” 姜丽娘将一篮子鸡蛋交给出来的婢女,“秀秀一个人在家,娘不大放心,就不进去了,改日再来。” 胡牧白一愣,“儿子送送你。” 姜丽娘眼中高兴,转看到风解语,眨了一下好看的大眼,“他是,他是你爹新请来的。” “是风灵子的舅舅,今日来的三江,以后就住在胡家。”胡牧白给了风解语体面的身份。 风解语抿唇微笑,继续推磨,有小孩经过,停下来发糖,很得小孩子喜欢。 姜丽娘注视风解语一阵,这个男人面相干净,五官算是镇上拔挑的了。 “阿娘!”秀秀的声出现在胡家门外,轻轻软软的,甜甜糯糯。 秀秀快步过来,笑着:“阿娘,女儿看你没回来,便来了镇上。” 姜丽娘从袖袋内掏出一方芙蓉色的绢子,给秀秀揩揩额面上的汗,宠溺的道:“看你跑的满头热汗。” “下昼天气热,女儿又担心你被坏人欺负,跑的快了点。”秀秀娇羞的看去胡牧白,四目相对,低下了头,“牧哥儿!” 胡牧白:“进去坐会儿,吃了晚饭,再送你们回去。” 秀秀垂着头走到石磨旁,握着糖的大手伸到她眼下,抬起来,见是刺杀越捷的男人,他笑着,笑的很好看,脸上的刀疤也去了,接了糖,“谢谢!” 风解落准备的糖块甜到了人心坎上,胡牧白双手接过给来的糖,进去屋内。 姜丽娘留在屋外,一直在看推磨的风解落,瞧他舀豆子,再是推磨,忙不开,屁颠颠的便去帮忙了。 风解语问:“你的女儿都这般大了?” “你见过我女儿?”姜丽娘眉眼暗挑,侧望风解语的侧脸,有些熟悉,似乎在何处见过。 风解语推转着石磨,“见过的,是在八年前,你抱着孩子,先有过一面之缘,我后来去胡家,听说你男人死了,风家再出了事,没有踏足三江。” 姜丽娘心里囧了囧,舀了勺泡过的豆进石孔内,红着眼睛,“他死了好,死了不用我这个妇人去还赌债,更不会拖累我们娘俩。” 风解落渐渐皱起眉毛,“你男人莫不是欠债不清,被债主追上了门。” “他死在河里,被胡四捞起来,肚子很大,像喝了一肚子水,又是满身酒气,大抵是醉的厉害,掉在河里,丧了命。”姜丽娘拿着绢子揩了揩眼睛,转了话题,“你磨这么多豆子做什么?” 风解落:“做豆腐,晒豆干,给风灵子尝尝家乡的味儿。” “不用这般多!”姜丽娘颦眉道。 风解落慢慢笑开,夕阳余晖下,面上贴了均匀的金色,显出些野性,“杨天广要娶媳妇,三江正建城,这些不够吃。” 姜丽娘嗷出声,抬手捂了捂嘴,“你该不是要一直做豆腐。” 风解落默了默,“我将旁边的铺子租了下来,现在做这个,以后或许不会。” 姜丽娘莞尔一笑,有孩子过来,停下舀豆子的活,帮着发糖。 她也塞了糖块在嘴里融化,心里一同变甜,扭转脖子,风解语看着她,臊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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