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兰兰揉揉眼,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想接着再睡一会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唐珏的声音:“兰兰,快起来,下雪了!” 兰兰最喜欢下雪,在柳家庄时,每逢下雪,都高兴得要疯了。堆雪人、打雪仗是必有的。更让人期盼的是,山上被雪笼罩后,可以捕到许多出来寻食的小动物。有一次,唐珏带着她,还捉了只可爱的小松鼠。兰兰养了两天,看小松鼠蔫蔫的,又把它放回山里了。 听到唐珏的叫声,兰兰拉开窗帘,果然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大树满枝条像挂了盛开的梨花。她三下五除二地套好衣服,把头发挽起,就跑到了门外。 唐珏知道兰兰必是要堆雪人的,已在滚雪球,兰兰出来,二人便一起滚,不一会儿,便堆了一大一小两个雪人。 英姑叫用早饭,兰兰还兴奋得不肯回屋。 唐珏道:“别冻着了。先吃饭,吃完饭,咱们骑着踏雪去城外玩儿。” 兰兰自从来了京城,除了去了一次观音寺,很少出门。听说要去外面玩,高兴得扑到唐珏身上,双手抱着他的脖颈,像个小猴子似的挂在唐珏身上摇啊摇:“珏哥哥,你最好了!” 英姑对二人的亲昵早已见怪不怪,唐叔在前院扫完雪,刚进后院就看到这一场景,赶紧退了回去。 “可是……”兰兰忽然皱眉,“你不要去书院吗?另外,先生今天还要来,我们怎么能出去?” “值此美景,少去一天也没事。”唐珏怕兰兰担心自己的学业,又道,“昨日教席让作一首冬日的诗。没有雪的冬日怎能算冬日呢?有了雪不赏雪怎么能作诗呢?所以我这不算旷课,是另一种学习。至于冷先生,早起我已让英姑告诉她下了雪,路不好走,这几日不用来了。” 兰兰听了,放下心,高高兴兴地用过早饭,和唐珏骑着“踏雪”出了门。 踏雪是一匹栗色的大马,因为四个蹄子雪白,所以唐珏给它起名叫踏雪。 踏雪驮着两位主人奔到城外辽阔的空地上。 朝阳升起,照着一片琉璃世界。二人策马奔了一会儿,唐珏看到雪地上动物的脚印,轻轻下了马,伸手拉起背后的弓箭,正在一簇灌木丛后东奔西顾的一只野兔应声而倒,兰兰欢快地跑过去,捡起地上的兔子,高兴地叫道:“珏哥哥,这只兔子好肥哦!” 唐珏又打了几只野雉,挂到马鞍的后面,兰兰摘下野雉尾巴上几根颜色鲜亮的长羽,插到唐珏的帽沿上,颀赏一番,却又摘了下来。 “怎么了?”唐珏笑。 “不好看。”兰兰道,“回去插在笔砚里吧。” 唐珏点头,那么长的雉羽插到头上咋可能好看?只能让人看起来像只好斗的公鸡。不过他由得兰兰,也不说破。左右现在也无人,她如果喜欢,插着就是了。 看前方有一块避风的大石,唐珏道:“冷不冷?咱们去那烤些火,顺便把这些东西烤着吃了。” 兰兰点头。他们以前在山里烧野味烧惯了的,当下捡了些树枝,烧融了雪水,把两只野鸡和兔子拾掇干净,抹上盐巴和调味品,挂在火架上烤。 不一会儿,野鸡被烤得焦黄,肉香四散开来。兰兰拿起小刀,把肉切开,正准备吃,忽然听到前面一阵嘈杂声。 几个年轻人,身跨大马,高扬皮鞭,吆三喝五,飞奔而来。 看到这边升起的青烟,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打马过来,看到唐珏,惊疑地叫道:“咦?唐公子?你也出来打猎赏雪?” 说着,不等唐珏回答,少年朝后面打了个唿哨,摇手叫道:“沈兄、孟兄,快来,唐公子在这儿呢!” 沈章良是集贤书院山长沈鸿儒之子,孟云帆是绥远侯孟继业的幼子,与唐珏一样,均在集贤书院读书。而招呼他们的少年是靖国公卢令达的三子卢堪武。 听到卢堪武的叫声,沈章良一马当先飞奔过来,而孟云帆则等后面的两辆马车跟上来后才一起过来。 “卢公子,沈公子。”唐珏站起与二位打招呼。 卢堪武看到一边的兰兰,打量了一番,忽然笑道:“唐公子,这不会就是你家娘子吧?兄弟我还说,大家平时都住在书院里,你和我们一样年纪,却天天回家,原来如此。” 沈章良听卢堪武说得难听,踢了他一脚,道:“天降瑞雪,唐公子今日也有雅兴出门赏雪,既然遇到了,大家一块如何?” 沈章良比唐珏和卢堪武年长两岁,主动以大哥自居。 “没问题。”唐珏道。 “唉呀,这跑了小半天又累又饿,这兔子看起来好诱人。”说着,也不管他人,卢堪武拿起腰间的匕首,准备大朵块颐。 “三哥!”身后的马车上走下来一位用狐裘包得严严实实的少女,“你说带我和淑妹出来看雪,自己却只顾自己!要不是孟公子,只怕我们都丢了!” 卢堪武不以为然:“我说你们没事跟我们来闹什么?又不会骑马,马车又慢,还得让我们处处等。要不现在早到南山狩到几只獐鹿了!” 少女气恼道:“三哥要是再这样,小心我回家告诉祖母和母亲,你不在家好好读书思过,又出来耍弄!” “姑奶奶,我都带你出来了,你还想怎么着啊!” “你!谁是你姑奶奶!”少女气极。 兰兰看兄妹二人吵闹,姑奶奶都叫了出来,不觉扑嗤一笑。 “不准笑!”少女恼怒道,扭头看到兰兰,忽然迟疑道,“是你?” 少女穿着裘衣,头上戴着风帽,浑身被包了个严严实实,兰兰不知道是谁。她来京的这几个月里,除了家里的人和几个邻居,并不认得他人。更何况是穿着如此华贵的女子。 “我在青龙寺里见过你。”少女把风帽掀开,又扫了眼一旁的唐珏,确认是那日在青龙寺门外见到的小夫妻。 “哦,我想起来了。”兰兰笑道,“你就是那日我和珏哥哥在门口遇见的姑娘。” 少女正是卢静宜。卢静宜一副你眼光还不错的表情,便扭头不再与兰兰多说了。 “我们刚打了这几只猎物,如不嫌弃,大家一起吃吧。”唐珏招呼大家道。 “对了,孟兄和淑妹呢?”卢堪文忽然想起来他带了两个妹妹来。卢静宜娇纵,卢静淑可是乖巧的妹妹啊。 “三哥,不好意思,刚妹妹不小心踩到一个泥坑里,多亏孟大哥在一边,所以来晚了。” 兰兰看到两位与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少女,正是在青龙寺见过的卢静宜与卢静淑,便把切好的肉递给她们。 卢静宜看了眼滋滋冒着烟的野雉肉,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卢静淑笑着接过,道了声谢谢谢。 只有几只野雉和一只兔子,不说那些随从,就有四个年轻男子和三个女子。怎么可能够吃? 卢堪武已经开始不顾他啃了一只鸡腿,看他人都不吃,讪讪地停下来:“怎么了?很好吃啊。你们怎么都不吃?” 一边的沈章良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些东西恐怕你一个人都不够吃。我们还是去猎些再来。你在这儿守着几位娘子吧。” “唉,打猎这种事怎么也得兄弟我出马。”卢堪武扔下手中的肉块,“走,走,别看不起人,让她们在这儿等着,兄弟我怎么也得猎只鹿来!” 一时,几位男子纷纷上马,挥鞭而去。唐珏朝兰兰看了眼,兰兰点了点头,唐珏才打马去追前面的几人。 “那是你夫君?”卢静宜在侍女彩云和彩霞的服侍下,坐到火堆边,一边烤火一边问。 兰兰点头。 “你多大了?这么早就成婚了?” “过年就十四了。” “啊?你还没我大,就成亲了。”卢静宜扭头对卢静淑道,“淑妹,祖母不是说只有及笄了才能成亲吗?” 卢静淑点头:“祖母是这么说过。” “我们乡下没那么讲究,只要个子长成就可以成亲了。”兰兰道。乡下风俗,女子只要来了葵水就算成人,十三四岁就结婚的不在少数。 “乡下好玩吗?”卢静宜这样的贵女,平时多呆在家里,听兰兰说乡下,便忍不住问道。 兰兰便讲起在山下捉鱼捕鸟的趣事来。她言语伶俐,说得动人,一下子把卢静宜吸引住了。只有卢静淑注意到,兰兰讲得每件事里,都有唐珏的参与。 “那珏哥哥,是你夫君吗?”卢静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兰兰脸红地一笑,轻轻点头:“嗯,珏哥哥从小和我,还有姐姐一块儿玩。” 卢静宜虽然也觉得唐珏长得不错,但相比差不多年龄的沈章良和孟云帆,一个已成婚的少年男子,又家境贫寒,还入不了她的眼。 卢静淑心里却云海翻涌,原先的那个梦越来越清晰了。她甚至看到那个人走上了至尊之位,而她也成了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可惜除了那份尊贵,丈夫看她一眼都成了奢侈。 唐珏和兰兰刚才那默契地一笑,就像天边的云彩,可望而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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