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

庭霜转醒是在初五清晨，身边有和衣睡着的林琅，还有几个侍女模样的人立在一边，庭霜细细辨别了一番，却是一个也不认得。　　睁眼之后，庭霜觉得浑身上下使不上什么力气，想起身是不能了，想动一动手都不怎么听使唤。想说话，嗓子里像火烧过一样，燥得很，竟不能发出声音。　　闭上眼，静静地歇了半刻，再睁开眼，用了全身的力气叫了声：“水！”　　外面的待女都是暗卫出身，身手不凡，耳力也是惊人。因而听到床上发出了声响，立即动身来探。林琅这几日本就觉轻，如此动静，便也立即醒了，抬头来看床上的庭霜。　　见庭霜睁眼，林琅立即高兴地叫道：“阿姐，你醒了！”　　庭霜见林琅醒了，便又说了声：“水。”　　林琅刚醒，有些迷糊，没有听清庭霜的话，只问道：“阿姐要什么。”　　一边的暗卫孟九见庭霜说道困难，且已两次听得此话，便上前对林琅说道：“县主，娘娘好像是要水。”　　林琅一听，方才大悟，叫道：“快端温水来。叫人去请纪神医”　　孟九使了个眼色，就有一暗卫端了水来。孟九立即上床去扶起庭霜的头，林琅拿小勺一勺一勺的喂着庭霜。　　水一入口，庭霜便知久旱逢甘霖的滋味，急切地想多用几口。　　林琅喂了几勺却不再喂了，用一旁的手帕为庭霜擦拭了嘴角，向庭霜解释道：“阿姐昏迷多日，纪神医嘱咐一旦阿姐醒了，可少用些水，待他诊完脉后，再看如何。阿姐先忍一忍，纪神医马上便来。”　　随后，林琅又吩咐道：“叫厨房立即将纪太医吩咐的糯米汤备了，等着随时预备敬上来。派人到朝堂等着，皇上一下朝就去回话，说贵妃娘娘醒了。”　　　　林琅这边正说着话，纪世达已掀帘子进来了。见林琅在安排，见给林琅见了礼，林琅点了头后，催促着纪世达：“纪神医，你真神了！你说阿姐初五便可转醒，最后不会过初六。这不一到初五，阿姐便醒了。你快给看看，阿姐现在如何！”　　纪世达见林琅着急，边走边答道：“县主过誉了，术业有专攻而已。如今娘娘已醒，县主可放宽心，只要今后细心调理，不会有大的妨碍。”　　林琅将庭霜的手放在脉枕上，又将一块帕子搭在庭霜的手腕上，请纪世达诊脉。　　纪世达请过庭霜的脉后，对庭霜说道：“娘娘请放心，如今大难已过，心内淤结已清，近日注意保养，不出三月即可康复。只是今后不能太劳心劳力，毕竟此次已有些伤及根本。”　　说完，纪世达转头对林琅说道：“烦县主命人将我昨日吩咐的糯米汤敬上来，只用昨日那样的小碗盛小半碗给娘娘服下，水也要半碗半碗的喂，如今娘娘身体极虚，不可费用太多。人参等燥气之物，务必要停了。”　　林琅回道：“纪神医方心，前日您交待的具体事宜，我们的一一记了，必不会弄错。只刚刚阿姐有心要说话，不知为何声音不太发得出来。”　　纪世达点头道：“这个县主请放心，娘娘昏迷太久，嗓子坏了是正常。那待草民重新拟了药方，给娘娘服下，两三日便可好了。目下还是让娘娘少说话，不然费嗓子。”　　林琅谢道：“那就有劳纪神医了。”　　纪世达推说道：“县主这话就见外了，这是草民之职。加之我来时，飘雪吩咐了，这是她的阿姐，我尽心是应该的。娘娘也算是我的长姐。”　　林琅问道：“飘雪何时能到？”　　纪世达回道：“听皇上说，初十左右就能进京了。左右如今娘娘也安了，不必太急着赶来。况我来时，为飘雪诊脉，她目下已有一个月的身孕。我怕她太劳累，之前也没告诉她，娘娘就是她阿姐的事。如今，她还不知道呢。”　　林琅听了，很是高兴，恭喜道：“飘雪有孕了？真是要恭喜了。我们几个人，飘雪最小，比我还小一岁，不想却是她最早有孩子。可见还是她福气大，嫁得如意郎君。”　　纪世达打出了林琅的打趣，有些不好意思，忙说道：“林大将军也是好的。我先出看着煎药，过了时辰怕是不好，先告辞了。”　　说完就走了。　　　　纪世达刚走，侍女就将小碗的糯米汤送了进来。林琅照例亲自喂庭霜。　　如今庭霜醒了，身子虽然无力，却不似之前，可以让人扶着半躺在床上，因而十分好喂，不一会儿，糯米汤便见底了。　　刚要喂完，只见魏冉掀帘子进门，许是赶得急了些，带进门一阵凉气。　　林琅见来人是魏冉，只说道：“陛下快到那地笼处烤烤火，一身的凉气，别过了给娘娘。”　　魏冉刚想上前看看庭霜，听林琅这么说，只得走到离床不远的坑边坐下，靠着地笼烤火，边烤边解释：“刚刚听闻阿姐醒了，心中高兴，想着今天放了睛，乾清殿离永和宫不远，就没等轿辇，自己走了来，才有了这身凉气。这不碍的，烤一烤就没了。阿姐醒了可传了纪神医？”　　林琅回道：“刚刚纪神医来看了，才下去煎药了。他说阿姐醒了便无大碍了，下面就是悉心调理，以后不能过于劳累。”　　魏冉听了，便放下心，烤了烤手，又脱了朝服，换了件大毛的常服，起身便往床内走来。边走边问：“有纪神医这话，朕便放心了。阿姐醒后可用了什么？”　　林琅将手上的小碗交给一边的侍女，起身给魏冉让位，回道：“喏，刚刚用了小半碗糯米汤，先前用了小半碗水。纪神医讲了，阿姐刚醒，身子虚，给东西需得扣着给，不然虚不受补的。”　　魏冉听了点点头，在庭霜床头前坐下，抬手量了量庭霜的头，说道：“没有再烧吧？”　　林琅笑道：“初二烧就退了，陛下天天都要用手亲自量一量，怕我们没量准不成？”　　魏冉回头瞪了她一眼，说道：“如今你有靠山了，连朕的趣也敢打，仔细朕给你夫君穿小鞋，让他妻债夫偿。”　　林琅看魏冉打趣她，便恼道：“陛下如今也好了，有精神打趣琅儿，前几日，整个宫里都没人敢露笑脸的。当真是阿姐醒了，陛下心中便安了。”　　魏冉不理林琅的调侃，转头向庭霜问道：“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庭霜摇了摇头，却未出声。　　魏冉见庭霜未说话，又关切地问：“怎的说不出话？可是有什么不妥的？”　　林琅笑道：“刚刚倒是说了一声，要水。那嗓子和个破锣差不多，纪神医说是许久没醒，嗓子有点子坏了。纪神医已去开药方，调理两日便好了。在没好之前，尽管少开口。我们说，阿姐只点头、摇头便好。”　　魏冉听了，便对庭霜说道：“阿姐别说话，也别费心。安心的把身子先养好了。少了什么就找林琅要，这宫里的人我都细细挑过了，阿姐尽管使。不合用就告诉我，我帮阿姐换。我知阿姐不知最近发生了什么，这几日林琅就在永和宫住着，会将近日发生的事讲予阿姐知晓。阿姐今日就别费神了，待会儿吃了药，再好好歇息一下。刚刚纪世达也说了，你这病要好好养着。”　　庭霜听魏冉左一声阿姐，右一声阿姐的。便知自己这一病，林琅一定慌了神，也不管与自己的约定，一下就和盘托出了。现下的情况，魏冉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再想隐瞒估计也是不行的了。　　于是庭霜只得点点头，虚弱地想往下躺，打算继续眯一会儿。　　魏冉见庭霜想歇一下，忙提醒道：“阿姐要休息需等一会儿，侍用完了药再睡。不然药没用到，病就不会好得快了。”　　正说着，纪世达端了药进来。魏冉见纪世达手中端着药，一把将药碗抢下，亲自动手，给庭霜喂药，边喂边劝道：“阿姐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喝药就是如此样子。良药苦口，阿姐别摆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再痛苦也得把这药喝尽。朕亲自动手，阿姐一定要给朕这个面子啊！”　　庭霜从来最怕苦。这个纪世达开得药，第一口下去就发觉奇苦无比。实在是口中刚有点糯米的香甜口味，如今全被这苦药破坏殆尽。　　见庭霜表情极度难过，魏冉有点不舍。转身问纪世达：“吃这药可否吃些甜物，阿姐从来最怕苦。以前阿姐身体好，极少生病，所以吃药是最为难阿姐的事了。”　　庭霜听魏冉边说边喂，不一会儿，就喂了大半碗下肚。　　纪世达真没想到皇帝如此情深，连个药也要亲自喂，立即答复魏冉：“可以吃些蜜饯解苦，昨儿个，县主已命人备了。”　　魏冉一听，吩咐道：“还不赶快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