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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月色朗朗,刘家村渐渐安静下来,只剩几声犬吠蝉鸣间歇地响起。    秦宝儿在厨房收拾残局,见秦希靠在厨房的廊柱边一动不动,好奇地叫了一声:“姐?”  秦希盯一眼院里拿着她做的弓玩的俩孪生小兄弟,又侧耳听听西厢里的动静。一听到刘老汉的叹息声和刘氏的哭泣声,俩眉毛就拧的贼紧。  听秦宝儿叫,将将回神。  顿了一顿,秦希直起身走进厨房,拉着秦宝儿坐到灶头里侧,低声问道:“娘之前有跟舅舅和外祖父他们联系过吗?”    片刻的心虚后,秦宝儿犹豫地点了个头。    “真有?”秦希的脸色立刻严肃起来,“什么时候?”  “就……就今天。你出门之后,娘就让我去找隔壁村专门写信的秀才写了封信,让信客带走了。”    那就更不对了!    万君县与墨林县相距近百里,那信客就算脚程再快,没个五六天,也不可能抵达万君县,更别说一天不到的时间,舅舅刘福就携家带口地到了刘家村。    不是她送的信,也不是刘氏送的信,那是谁送的?还提前了那么久?    正疑惑的时候,刘福从西厢走了出来。看见院里俩小孩玩的上头,吼了两声。  俩小孩挺害怕刘福,被他一喝,立马乖巧了不少。  刘福这才满意地走向灶台后的俩姐妹。看着秦宝儿笑了一笑,转而对秦希一脸严肃地说道:“希姐儿,舅舅有话跟你说。”    秦希跟他走到院子东角,礼貌地叫了声:“舅舅。”  刘福点点头,两手负背,腆着发福的肚子,瞥了眼旁边刘二壮家的院子,语气不太友好地说道:“我听你娘说,你跟这隔壁的小子有点儿事儿?”    刘福在万君县做着布匹生意,劳碌十几年,已有了些银钱缠身。尚算殷实的家底让他说话做事带着一股子倨傲,尤其是面对小辈时。    秦希倒是不在意他说话的态度,只是话听得不得劲儿,反驳道:“我跟刘二壮清清白白。娘就是想逼着我嫁人,胡乱扯的借口,舅舅可别听风是雨冤枉人。”    “你娘是我亲妹妹,她什么性子我不比你了解的少。你别学你娘,家里不同意就跟人私奔!”刘福一脸严肃,心道这小丫头竟然还说他,忍不住开始谴责秦爹,“瞧瞧你那个爹,早早地就死了,给你们娘仨留了什么下来?这回要不是你外祖父想回乡看看,都不知道你们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想想此前一张桌子上,唯一看得过去的菜竟然只有一盘二两的熟牛肉,刘福就气,过着这样的日子,竟然还能忍着不去找他们!  可真有骨气!    秦希倒是很想替秦爹辩解两句,但刘福这会儿气在头上,她若是怼一句,没准儿他更会把秦爹骂的狗血淋头。于是,秦希识趣地转移了话题:“舅舅,娘受伤之后,性情就不太稳。从前根本不催着我嫁人,如今跟着魔一样,见天跟村里的陈婶儿琢磨给我找夫婿,可我真不想嫁人。”    刘福闻言,盯着秦希看了好一会儿。  这个外侄女,他拢共没见过几面,这会儿趁着月光仔细打量一下,啧,女生男相,颧高盖鼻,这辈子的亲事怕是坎坷得很。  加上那一身风吹日晒才能有的麦黄皮肤,就算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都不一定看得上。    但这并不能成为她拒绝嫁人的理由!    “女子生来最大的责任就是相夫教子。你不想嫁人,想干嘛?”刘福试探着问了一句。    秦希想也没想就回道:“也不是所有女子都嫁人的。舅舅你难道不知道镇北军里的那些女将军?”    这还得了!  刘福一听当即斥道:“那些剽悍的黄脸婆,还成了你的榜样?都怪你那爹,学文入仕不好吗?或者行商啊!偏偏去从军,看看都教了你些什么!得亏他死得早,要是他还活着,你看我不打死他!”    “……舅舅!”一声喝出,秦希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儿重,又缓了缓,道,“死者为大,我爹已经死了,你说话客气一点。”  刘福被她那一声吼严重伤害了作为长辈的尊严,听她这般说,哪里肯轻饶,回吼道:“客气?你要我怎么客气?你爹娶了你娘不负责,我怎么就不能说他了?他有脸做这样的事,我还说不得了?”    秦希本来挺想忍,但刘福一再如此,还抨击秦爹从军的行为,她实在忍不了。当即逼近刘福,驳道:“你说得?你怎么说得?如果没有我爹他们那样的人戍守边疆,你以为你能在大周风平浪静地挣银子吗?如果当年不是镇北军收复了西庆府,救了整个西庆府的百姓,你以为你还能全活地站在这里指责他吗?他拿自己的命,守护了整个大周,这些事,你知道多少?指责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别上下嘴唇一碰,就随意给人定罪!”    秦希和刘福的动静闹得有点大,俩小孩见自己爹像只胖鸡一样被秦希怼到了角落里,连忙上前扑打秦希:“走开!你走开!坏姐姐!不许骂我们爹!”    被两个小孩儿搅得心烦,秦希伸手就拎起其中一个,喝道:“闭嘴!”    登时,俩小孩都被她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住。没一会儿,便哇哇大哭起来。  秦希听得心烦,将拎着的小孩丢到刘福怀里,退后两步,将自己的弓从另一个小孩手里夺过来,挂到廊下的土墙上。    此时,被秦希吼得瞠目结舌的刘福回过了神,一口郁气上头,张口就想找回场子,却被身边两个儿子哭得心烦。不得不带进堂屋哄一哄。与秦希错身而过时,刘福特地狠狠瞪了她一眼,可把秦宝儿吓坏了。    “姐,你跟舅舅怎么吵起来了?”  秦希拍拍手上的墙灰,抬头看天道:“诋毁爹的,都是敌人,不能姑息。”    秦宝儿:……    那是长辈啊!她怎么敢这么跟他说话?  想想秦希的性子,秦宝儿又觉得理所当然,反正她也劝不动,于是转而问道:“姐,现在外祖父和舅舅都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是挡不住,掩不住,就跑。”  催着她嫁人的,都是敌人。书有云,大丈夫能屈能伸。她虽是女儿身,却有一颗赤子之心。如果真逼到那个份儿上,她不会真的伤害亲人,但秦家是绝不待下去。    离家出走嘛,她娘也干过,纯属家族遗传。    秦希调整好心态,就进屋将东厢收拾出来给年迈的外祖父住,在客厅打了个地铺,留给刘福父子三人。娘仨依旧挤在西厢里。    刘福坐在堂屋的方桌前,就盯着秦希铺床的动作,目光接触的刹那,咻咻咻直飞眼刀。整个堂屋弥漫着诡异的安静,秦宝儿识趣地进了西厢。  俩小孩起先被秦希的霸气吓到,这会儿更不敢跟她待一个屋子,没义气地抛下他们的爹。跟着秦宝儿进了西厢,一下子扑到刘老汉怀里,一左一右,愁着小脸,小声告状:“祖父,希表姐好凶,我们不喜欢她!”    刘氏与刘老汉久别重逢,父女俩说了整整一个时辰的话,情绪刚刚才平复下来。听到俩小孩的话,刘氏顿时又戚戚起来:“爹,女儿实在是没办法了!希儿她性子太犟,怎么都不肯嫁人,你说,她马上就十七了,再耽搁下去,不就成老姑娘了吗?”    刘老汉轻抚着两个孙子,叹道:“希姐儿这孩子,像你。要是强求,万一像你当年那样……”  话到嘴边,刘老汉已不忍说出来。    当初刘氏愤然与那姓秦的小伙私奔,他一怒之下就说要跟她断绝关系,这事儿在乡里传遍了,流言蜚语满天飞,他们一家也住不下去,只能举家迁往西庆府。谁料想,半年不到,西庆府破,他们一家成了敌军的降民。    等到西庆府再被大周收复时,他已年近花甲。    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他们没有女儿的丁点儿消息。每每想起来,后悔又煎熬。    想起往事刘老汉就心口难受,不自觉点了旱烟,咂了两口。那种滋味儿,他尝够了,打心底里不愿久别重逢的女儿再遭一回,于是劝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现在把自个儿顾好就行了。一个希姐儿不听话,这不还有宝姐儿吗?我瞧着,宝姐儿是个知道该做什么的乖孩子。”    秦宝儿乖巧地坐着床边,一直没有插话。听到外祖父的评价,心情一时复杂起来。偏偏外祖父还特地问她:“宝姐儿,你说外祖父说的对不?”    纠结地咬了咬唇边,敌不过刘老头慈祥的眼神,秦宝儿懦懦地点了头,轻轻地拉过刘氏的衣角,宽慰道:“娘,你就听祖父的吧。姐姐她不想嫁人,你就别逼她了,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往后,我给你找个孝敬你的好女婿。”    “宝儿……”    刘氏被秦宝儿的话触动到,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泫然若泣:“好孩子,还是你最不让娘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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