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怀揣着一肚子未解的疑惑,刘兆磨磨唧唧,天擦黑的时候才回到刘宅。照理先去一趟主院跟他娘见见。 赵氏一天没见着自己儿子,急坏了。此时瞧见他,连忙上前拉着左右查看:“儿啊!你今天去哪儿了?都干了什么?” 刘兆不耐烦地推开惊弓之鸟一般的赵氏,捡了个刚洗干净的果子送进嘴里咔嚓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娘你这么紧张干嘛?我被关在家里两个月,快闷死了,出去溜达一圈怎么了?” 赵氏哪儿放心地下来,绕了半圈儿坐到刘兆身边,苦心劝道:“娘不是拦着你出去,但是这段时间镇北王来了,全城戒严呢,你千万别乱跑,也千万别惹事。就算闹了事儿,千万别传到你爹耳朵里!” “哎呀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叨叨叨有完没完?” 被赵氏碎碎念了一通,刘兆半点儿吃果子的心情都没了,随手一抛,便起身飞快地跑出主院,赵氏叫都叫不应。 “夫人,您别那么担心,少爷就是嘴上硬,心里肯定还是听您的话。”赵氏的贴身婢女挽花上前扶了一把追出去的赵氏,宽慰她道。 “我怎么放得下心!我只怕这混小子压不住性子,刚能走动就跑到刘家村去又与那什么秦家闹事……” 说到这儿,赵氏突然顿了一下,忽而反手抓住挽花的胳膊,催促道:“你再去前头问问管家,我那嫂嫂什么时候到。” “夫人!您这都一天问三回了!” 赵氏叹了口气,道:“你该知道,只有她来了,我才能彻底放心下来。” 挽花想起这段时间赵氏与堂少爷之间的矛盾,识趣地闭了嘴。 刘允陪着刘奉云一起给镇北王接风洗尘。叔侄二人直到宵禁时分才姗姗回府。 进了院门,刘奉云定了定有些晃荡的身子,刘允见状抬手扶了一把,却被刘奉云不经意地拂开。 “叔父?” 刘奉云喝的有点儿醉,但他的意识相当清醒。目光微沉地走上回廊,察觉到刘允跟上来,又刻意放慢了速度。等他跟上来,多看了他两眼,忍不住提点道:“庞煜此人心胸狭隘,处事小气,得知镇北王亲自前来主持三军围猎,定耐不住性子。若我猜得不错,不日,他也将率人抵达肃州。到时,墨林县内外必定暗流汹涌。你天资聪敏,感官敏锐,不可错失这样的好机会。” 今日给镇北王接风洗尘,刘允和墨林书院的几个学生作为代表参加,不过是在县衙外迎接时出席了一会儿,入了县衙,几人便被安排在了外场,并没有近距离地接触到那位传说中叱咤风云的镇北王。 打从心底来说,刘允是遗憾的。 正当此时,刘奉云给他送来了瞌睡的枕头,当真让他意外又惊喜。 “侄儿定不辱叔父教导。” 喜怒不形于色,是他自小修习的本事。纵然此时此刻心中愉悦,刘允的脸上依旧不动声色。恭敬地应了刘奉云一句,便送他回了主院。 站在院子里,刘允瞧了瞧夜里明朗的月色,余光瞥见屋内熄了灯,才闲步回到自己的院子。 此时,刘兆正仰躺在他的床上,一脸愁相地眼盯帐顶,翘着二郎腿。放在肚子上的俩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听到开门的声音,歪了歪头,就见刘允走了进来。 一个激灵,刘兆立马跳下床,赶紧把弄褶皱的床被铺展干净。 “大哥……” 敏锐如刘允,听出刘兆语气中的几分心虚。瞥眼被他弄得不甚整洁的床铺,心生几分嫌弃。顿时停下步子,转而走到八仙桌前坐下。 刘兆见状,连忙踩着鞋子扑到八仙桌前,坐在刘兆对面,兴奋地问道:“大哥,我今天看见你和爹接那镇北王了,感觉怎么样?” “尚可。” 神经粗大的刘兆没听出来刘允语气中的不悦,自我沉浸地又问:“那大哥觉得镇北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允沉了沉心思,将那丝丝不悦隐藏起来,想了想,客观评价道:“大丈夫。” 刘兆挠了挠脖子处瘙痒的地方,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刘允顾自倒了一杯茶,又道:“镇北王多年征战,血染风霜,眉眼五官尽含王霸之气。这样的人,顶天立地,当属今世第一丈夫。” “……”刘兆听刘允拽文听得嘴角直抽抽。他是知道这个镇北王很厉害了,据说当年要不是他领军入京勤王,现在大周已经改朝换代。 “额……那大哥觉得镇北王的儿子怎么样?” 刘允手中一顿,镇北王的儿子? 据他所知,镇北王只带了亲信前来,并没有带府中公子。刘兆这人一向迟钝,若不是有何际遇,绝不会特地跑到他房里等着问他这样的问题。 “兆弟见过镇北王府的公子?” “可不!”见刘允这么上道,刘兆当即就把自己憋了好久的事迹拿出来说:“今儿我去聚贤茶楼看热闹,你猜怎么着,墨林书院的学生竟然在那儿公然写诗骂镇北王!你晓得的,我从来看不惯那群怂货,就跟他们打起来了……” 听到这儿,刘允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刘兆出门不跟人打一架他才觉得奇怪。接着又听刘兆说:“你猜怎么着!那五个压根儿打不过我,可他们人多啊!说时迟那时快,我差点儿被群殴的时候,一个男的嗖嗖冲出来,帮了我一把! 大哥你猜,这人是谁?” 刘兆说得这么明显,刘允心里早有猜测,但还是问道:“谁?” “镇北王的儿子!但不知道是嫡子还是庶子。后来我听小泼妇说,他叫萧长业!你肯定想不到,秦家小泼妇跟镇北王的儿子是青梅竹马!” 萧长业!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 整个肃州、西庆以及潼幽关,能顾念到秦家的,还不受人限制的,只有镇北王。 是镇北王要保护秦家,那自然没人动得了。 刘允薄唇微泯,心想,如果是镇北王掺和其中,那半部《大周经》就不好弄到手了。但就这么放弃,刘允心有不甘。 再回味一番刘兆所言,刘允不动声色地问道:“兆弟今日怎会与秦家姑娘一处?” “别说了!可愁死我了!” 刘兆忽然兴致掉了一大截儿,但他生来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被刘允问了两句,就和盘托出:“早知道我就听大哥的,好什么奇,去什么营地?差点儿交代在那儿不说,还欠了小泼妇一条命。这下我想找她的麻烦,都有点儿出不了手了……” “这么说,你与那秦家姑娘,冰释前嫌了?” “唔……算是吧?”刘兆想了想,犹疑地点头,“今儿我们还在城外的面摊上一起吃牛肉面呢!应该是没事儿了。” “既如此,倒是好了。” 头一回,刘允觉得这个弟弟做了件靠谱的事。与秦家修好,以朋友的身份,总比强取强夺更省力。 顿了顿,刘允又道:“冤冤相报本就不是好事,既然你们冰释前嫌,那我也不再命人针对那秦家。你且放心大胆与那秦家姑娘做朋友,也让叔父晓得,你是诚心悔过了。” “唉?大哥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到一个法子去秦家了!”刘兆眉间的愁闷一瞬间散去,嘿嘿地傻笑两声。 “什么法子?” “去道歉啊!爹不是说了吗?让我悔过之后去秦家道歉!哎呀你不知道,那小泼妇神秘得很,我不把她的事儿搞清楚吧,心就痒痒!得嘞!我现在是身心畅通,腰不疼腿不麻了!多谢大哥,我走了!” 刘兆越想心情越愉快,一咕噜说完话,就起身一蹦一跳地离开了刘允的院子。 刘允起身,站到门边,目送刘兆的身影消失在黑漆漆的月洞门外,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若不是赵氏的儿子,不是刘奉云膝下,载入宗谱唯一的嫡子,或许他们二人能成为相互扶持的好兄弟……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既定的事既然发生了,那后果,也是他们必将承受的。 瞳眸微闪,刘允心中坚定,便不再驻足。面无表情地关上屋门,他一步一稳地走向旁边空置出来的偏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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