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夜色如墨般漆黑,月色皎洁,照亮了京都外十里外的一处山头。 有一男子背光而立,他手里的长剑闪着凌冽的寒光,剑身上的血迹还未干涸,顺着剑身往下滴。 “啪嗒,啪嗒……” 声音在夜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脆,却透着无尽凄冷的寒气,冰冷渗人。 男子的背脊笔直,身形颀长好看,却透着清逸绝染,恍若不食人间烟火。 他满头青丝被风吹的凌乱不堪,遮住他清冷的眉眼,衣袂沾了血色在风中飘摇,浑身笼罩着滔天的冷肃之气。 他的脚边,赫然是已然堆成山的尸体! 那些尸体仍穿着凤国的铠甲,却染了一身血污,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放眼望去,尸横遍野,只他一人独立,带着漫天的戾气与凄绝! 封逸身上月白的衣袍沾满了鲜红的血迹,在月光下就似妖冶的红衣。 他那双平日里薄凉的眸子,此刻亮的出奇。 听见声响,他猛然回眸,剑锋直指身后朝他半跪的女子,杀气凛然,恍若地狱阎罗在世! 女子被那样可怖的目光吓得一愣,但只一瞬,封逸就将眼里的涌起的戾气收拾地干干净净。 若不是他身上仍沾着血腥味,女子会觉方才只是幻觉。 低下头颅,女子恭顺地递上一张薄薄的信笺,咬紧了唇,不敢多说一句话“主公,有新传来的消息。” 封逸唇角抿的更紧,指尖凝力,将剑插在身旁,便去接那信笺。 缓缓展开来看,上面只有几个娟秀的字迹:森姑娘,今日与皇子合房。 心尖蓦地传来钝痛,封逸气息翻滚,内力外聚,顷刻之间手中的信笺就已灰飞烟灭! 他抽起长剑,周身三丈之内,被翻腾的内力席卷而空。女子反应迅速,矫捷一避,才堪堪躲过一劫。 她半跪在地上,以手撑地,颇为狼狈。 然后她听见封逸低沉骇人的声音“给十皇子府送去一份大礼!” 他转身踏入夜色,清逸的背影带着无尽的杀气,顿了顿才开口,声音低哑,没有一点波动“将这些将士厚葬了。他们,都是为国捐躯的烈士。” 他不疾不徐地往前,带着蚀骨钻心的痛,脚步却仍坚定不移,毫不犹豫踏入黑暗。 女子恭敬地应下来,看向封逸的眸光微闪,欲言又止。 她身后的几千将士,全都心甘情愿地死在主公手下,她又怎能再说些什么! 封逸嘲讽地勾起唇角,心口闷得要命,不停地泛起无尽的痛意苦楚。 他握着着长剑的五指微紧,良久才往一个隐蔽的所处看去。确定来人已去,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络儿,此局已开,便再也没有回头路! 络儿,就算天塌,我也要护你周全! …… 第二日,殷戾醒来的时候,是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的。森络不在他身边,床边毫无痕迹,也不知道昨晚她到底来过没有。 殷戾随手套上外套,蹑手蹑脚就去偷看,门缝开得不大,他只看到外面花花绿绿的衣裳,人声多而嘈杂,就像是来了许多的人。 “奇怪?谁没事大清早来扰人清静?好烦呐!”偷看不到什么,殷戾极快地穿上鞋袜,打开房门。 “啊!” 殷戾一开门就被一声尖锐的惊叫声刺痛了耳膜。他捂着耳朵往声音的来源一看,只来得及看到一道嫣红的身影往地上倒去,噗通一声在人声里极为响亮,外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殷戾仔细一看,一袭嫣红撒花烟罗衫配上流彩暗花云锦裙,梳着好看的元宝髻,一双丹凤娇艳动人,身段柔软娇俏,不是玉清是谁? 只是玉清此时以一个极其难看且搞笑的姿势瘫倒在地上,落得几分狼狈。 “哈哈!哈哈哈哈…….玉清你怎么大清早就趴在地上给我跪安啊!你是郡主用不着行这样的大礼!” 殷戾边笑边往那边走去,蹲在地上笑话玉清,笑得太厉害,捂着肚子都快要跌倒的样子。 “谁给你跪安!都是这个恶婆娘推我的!” 玉清恼羞成怒,雪白的玉指直直指着站在她身边的森络。 森络今儿难得穿了一身苍墨劲装,长发束起,看起来英姿飒爽,此刻手持白玉水墨锦扇站在玉清身旁。一幅看好戏的神情,饶有兴趣地勾起嘴角,似有似无的笑着,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殷戾并未理睬玉清,仔细环绕一圈外屋。 森络身后站着御风和新来的贴身丫鬟白芷,对面却站着好几个面容姣好的美人各自带着自己的丫鬟小厮。 殷戾觉得面熟,又想不起是谁,情急之下,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额上,看得在场的众人目瞪口呆的。 “你个呆子!我说她欺负我,是她把我推在地上的,你打你自己干什么!”玉清涨红了脸,一巴掌推在殷戾身上,殷戾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额头和屁股的双重疼痛让殷戾的脑瓜子一下子清明起来。 哦! 他想起来了是那个玉清带来的几个通房丫头! 他跟玉清都没什么交往,更别说记得几个通房丫头的长相了。 那几个丫头也只是玉清进府时他匆匆晃过几眼而已,难怪自己想不起来。 “你别瞎说!明明是你大清早带着一拨人气势汹汹地来向将军示威。挑衅威胁,还摆出女主人的姿态,想给将军下马威。刚刚是你冲上来扇将军的耳光,将军不过侧了一下身子。你自己就摔了个狗吃屎!这所有人都看着呢!笑死人了,还怪我家将军!简直笑话!” 说话的是白芷,白芷这丫头长得极好,身材和性格一样火辣。 白芷虽是贴身丫鬟,但也经常为其他受欺负的小丫鬟出头,算是丫鬟堆里厉害的角色。 前几天刚刚被派来做森络的贴身丫鬟,不知怎的特别喜欢森络,做事也是十分尽心尽力。 平日里,白芷早就看不惯这个玉清郡主和她的丫鬟翠红仗势欺人。 今儿逮着机会便大胆了一回,站出来维护森络。 “你你你……你一个小丫鬟插什么话!本郡主在跟十皇子说话,容你插嘴!” 玉清面子难看,脸上也是青了又白,此刻顾不得什么礼仪,对着白芷就大声呵斥,怒目圆睁。 她那副模样,刁钻刻薄,原本清秀的五官都显的有几分狰狞,却毫不自知。仍极尽所能地往森络身上泼脏水。 殷戾露出嫌弃的表情,开始不明白,自己府上怎么会有如此讨厌的女人! 长得丑不说,还胡乱冤枉人。真当阿戾傻傻的,听她胡编乱造不成? 哼! 玉清瞧见殷戾没说话,以为十皇子定是站在自己这边,说话便愈加嚣张起来。 “但是,大家都看到了,看到她把我推到在地,你们说,是与不是!” 她转过去寻求附和,跟着玉清来的一众通房丫头纷纷点头,争先恐后地开口。 “是啊,我们都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 “将军好凶的,一巴掌就把郡主推的老远呢!” “……” 玉清得意地偷笑,眼睛咕噜一转,精光微闪。 忽地就转过头来,用绣帕半遮了面容,露出一双柔弱的眸子,变脸一般,哭丧着脸对殷戾娇滴滴道“阿戾,你看她欺负我!人家好疼啊!呜……” 那模样柔弱可怜,眼里还包着亮晶晶的泪,好似就等着殷戾前来扶她起身。 呵,真是朵柔弱的白莲花呀! 不知原委的人定当觉得自己怕是个恶毒婆娘了吧! 算了算了,跟一群娘们儿瞎胡闹些啥呢?宫斗戏啊? 清者自清! 森络微微眯了眯眼,就想拂袖而去,叫御风送客。 但她还没来及开口,殷戾却将玉清的话打断,张口就道“你骗人!我媳妇儿武艺高强,她要是想打你,你你你……你早就被打来半死不活了!倒是你,刚刚推了一巴掌害的我屁股可疼了!哼”。 他维护我? 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聪明? 忍不住看向殷戾,他仍撅着嘴,一副小孩子吵架的娇嗔模样,与仍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玉清对峙着,甚是搞笑。 森络眉头舒开,左眉微微一挑,嘴角轻轻勾了勾,便向御风使了个眼色叫她扶起殷戾。 御风依言行事将殷戾扶起,还为他拍了拍身上尘土。 未料,殷戾转过头来,极自然地便轻轻说了一句“多谢。” 然后自己随意拍了拍,便挺身站到森络面前护着她。 御风手一顿,讶异地挑眉。 这痴傻的十皇子,竟难得没有寻常富贵公子的好脾气? 被护着的森络,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挺身站在自己身前的殷戾,简直哭笑不得。 明明屁大点儿事儿,他竟像小鸡护食一样护着自己? 不自觉地森络心里微微一动,好似有什么破土而出。 察觉到自己的异样,森络倏地冷下脸来,将白玉扇子一收,微微站直道“没错,我是欺负她了!” 森络的声音冷的吓人,出口众人皆愣。 趴在地上的玉清,脸上的柔弱僵住,就似龟裂的一般。 然后,森络身形微闪,以极快的速度,右手将殷戾往后一拉,左手刚好就拿起白芷打来让殷戾洗手的温水,猛地往前一泼! 她的动作快的不可思议! 一众人等,只觉得眼前一花,顷刻间,就瞧见玉清浑身就湿透了,一瞬间就从柔弱的小可怜儿变成了狼狈的落汤鸡! 众人默默倒吸了一口冷气,心底涌上畏惧,眼神登时就闪躲起来,更没有敢再去扶玉清。 看来,将军比郡主厉害了不知多少倍! “看到没有?这才叫欺负你!” 森络勾起唇角,噙起一抹邪魅的笑,凤眸写满桀骜不驯,声调戏谑。 玉清闻言,气得身子发抖,支支吾吾竟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她尚未做出反应,森络便拉起殷戾就往里屋走去,留下她一个人狼狈倒地,兀自凌乱着。 而就似约好似得,森络刚走,白芷和御风便一同架起玉清将她往房门外摔去! 几位通房丫头触了霉头,想起自己大胆不要命的行为,也都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大气都不敢喘。 她们开始相信,将军杀人如麻,茹毛饮血的传说肯定是真的! 呜,将军好吓人!我们要回家! 森络与殷戾进屋之后都还能听见玉清的怒吼:“啊嗷嗷嗷~森络!我要杀了你!” 她红着脸,努力想从御风的挟制中挣脱。 奈何,玉清再怎么争扎,终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滴滴姑娘,哪能与行兵打仗多年的御风拼力气 见此状,一众通房丫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一旁躲着,生怕祸水殃及自己。 玉清大声叫嚷着,毫无作用不说,倒是让府里大小奴才都瞧了热闹! 待她爬起来,恶狠狠地环视了一圈,那些奴才都打了抖,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玉清握紧了拳头,感受到那些戏谑嘲讽的目光,不甘心地闭了嘴,眼里却像淬了毒一样,迸发出阴毒的恨意。 她单薄的身板儿,气得不受控制地发抖,走的时候还咬牙切齿的说要让森络付出代价。 我会让你知道,你到底惹到了什么样的人! 我玉清,可不是人人揉搓的软柿子,哼! 还有几天就是苍云祭,你给我等着! 然经此一闹,京都流言又起,说玉清郡主吃瘪,说皇子对将军唯命是从,说将军吓人恐怖…… 于是天下皆知,从边关打仗回来的将军,不止杀人如麻,茹毛饮血,还善妒凶猛! 谁若再想嫁进十皇子府便是在拿性命开玩笑! 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殷戾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目光多了点,莫名的……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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