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没错，伊恩的确反将了我一军，不过在往回走的路上，我非常大度地没和伊恩计较什么；好吧，我承认，那是因为我心里还在琢磨着这个怀表的事情，而不是真的代表我不记仇了。 要是我还在上什么文化课的话，说不定老师还会让我模仿着史铁生来写个《我与怀表》什么的——相信我，故事很长，我绝对能写出洋洋洒洒的一大篇——但是鉴于现在没有上课，也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总而言之，这个表和我颇有渊源，只是当年为了在精神上真正地告别一些朋友，我就把它丢弃在枯井里了。 至于是哪个枯井，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当年还是孤儿院的里面的那个——不然呢？居无定所的我，并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藏东西了——于是我脑子一抽，就借着学校一次出国交流学习的机会，拜访了很可能会给我带来麻烦的孤儿院，并没有多少留念地、偷偷把它丢了进去。 我不确定是不是“丢”这样的动作太过暴力，以至于这个怀表出了点小小的毛病，才让指“我”针变成了指“别的长生种”针——或许它的功效本来就是指长生种的？ 但怎么想，这可真是没有道理，因为刚才一番举动显然证明了这个怀表应该是没出现什么“功能性问题”才对；正因如此，多少年前，曾经考虑过的那些问题，到几年后的现在依然是问题——我和李晷晷有什么区别，为何她拿着怀表就会失效，我拿着却可以“指我”；我和伊恩有什么区别，我是长生种，他现在不也是吗。 哈，riddles，我喜欢谜题。 ——前提是它们可以被解开。 有谁可能会知道怀表的问题呢？在丢弃这个怀表之后，我再也没有遇到过猎狗或是宁录——我不觉得我真的能够找到他们，如果他们不想让我找到他们的话——即使换做是本杰明的人脉也是如此，但试试也无妨。 也许我是太闲了，才会想到去找两只幽灵。 “你在想什么？莉莉。”伊恩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站在Shaw城堡的大门口发呆。 “没什么。”这是一个不怎么令人满意的答案。 “拜托，你看起来像是思考着什么很有趣的难解之谜，说来听听，也许我知道答案呢？”所以伊恩忍不住再次求问。 “真的没什么。”我挑挑眉，报复性地再次给出了一个让人很想探究下去的答案。 尽管伊恩的表情在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这也依然不能削弱“保密”带给我的乐趣。 在我摸出钥匙开门的时候，伊恩发出有些调侃的笑声；我瞥了他一眼，伊恩扬眉，没有说什么。 很快，房门被我打开，而进门之后，屋内非常安静，漆黑一片。 阿福大概已经休息了；而本杰明的房间开着门，没有灯光，显然他不在自己房间；而西里斯本来就住在一楼，在我感知范围内，所以我判断他不在房间。 “大家都去哪儿了？”伊恩发出的声音在黑暗中尤其清晰，“这个时间点，就算钱再多也该睡觉了，不是吗？” 我转过头去，看到他微微有点荧光的眼睛——好吧，现在我知道了，他和西里斯大概是一个“系列”的眼睛，而这都和我不一样。 这会是怀表指着他却不指我的原因吗？唔，这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区别罢了，到底终极原因是什么呢？ 算了，慢慢来，我时间多着呢。 “不介意的话，麻烦你跟着我来，我想我大概知道两位少爷在哪里。”我抛了抛钥匙，钥匙在黑暗中又稳稳地落在我的掌心，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我猜我没有别的选择。”伊恩侧了侧头，示意我们可以即刻出发，“对了，莉莉，你该不会一直就让我这样当你的保镖吧？我看你并不需要这样的存在——不如给我找个什么工作之类的？总之别让我这么个人力资源闲置啊——实在不放心的话，就在Shaw家范围内就成，我一定会乖乖的。” “行啊，目前你的表现还不错，这让我愿意选择暂时地相信你，你的擅长除了打斗还有什么别的吗？”是的，打手什么的，是他原来的“职业”。 “除了做你的食物之外……”伊恩眼睛透露出坚定，看得出来他这样想很久了，“当然偶尔还是不错的，我愿意付出这样的‘献身’，但是如果次数太多……” “会让你觉得自己是某种食材？我倒无所谓，我不挑食的。”我顺手把要是揣进兜里，“我开玩笑的。这样的事情我做过尝试后，就不怎么感兴趣了，你大可不必担心被我‘吃光’。” “感谢你的慷慨，莉莉。”伊恩夸张地鞠躬，“那么工作？” “工作啊，你说这个……”我眼睛一转，笑意满满看着他，“那就要看你会些什么了。” “喔噢，别让我后悔提起这个话题啊，莉莉。”伊恩看起来有点头大。 “后悔？太晚了。”我轻轻关上门，“既然上了贼船，就要做个成功的海盗啊~伊恩。” 随着上课铃声响起，我把头转了回来，直起身子，坐得端端正正，十足的“好学生做派”。 不过听课？不存在的。当然是先看信啊。 先说清楚，事实上，我对宁录的留信没有什么兴趣，但是这不妨碍我拆开看看——我总要知道宁录会找什么借口吧？或许他还说了以后的去处？ 出于这样的好奇，我在课堂上偷偷拆开了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看起来颇有点意思的古铜色信纸。 我用指尖捻了捻，发现纸张十分厚实；稍微用点力气，指甲一划之后，纸张上了无痕迹，可见较为耐磨；凑近一闻，有一些类似于烟熏的味道，像是在烛火中或者烤火的时候写字沾染上的（这个年代还有用火照明、取暖的时候？），并不十分浓烈，但对我的“狗鼻子”而言，还是比较容易察觉到的；纸面较为光滑，摸起来很舒服，再加上它古色古香的样子，可见不是什么便宜货色。 看来他的族人很有钱咯？我撇撇嘴，打开信纸。 说真的，比起这个信纸，信纸上面的内容就不那么有吸引力了，尤其是A4大小的纸张上居然只有寥寥几行字的情况下，就更容易让人失去兴趣了。 “莉莉，后会有期。望你得到余晷，望你保存好余晷。Nimrod。” 我：？？？ ——我想我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很久。 算了，还是好好听课吧。 我有点挫败地收捡好了这封哑谜似的信，开始向宁录的第一个“祝福”靠拢。 还是那句话，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我就知道本杰明会在这里，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西里斯却不在。 不过，本杰明？嘿，到底谁才是必须按人类作息生活的物种啊？ “本杰明，嗨，你不觉得这么晚了你该去休息了吗？任何事情都不必急于一时的。”我眼睛扫视一圈就知道他在忙什么了。 本杰明看到我的时候还有点懵，眼神怔怔的，显然思绪依然停留在“新课题”里面：“莉莉？你怎么来了。” “不然我怀疑自己需要在太平间来找你了。”我翻个白眼，抢过他手上的东西，不经意蹭到他的胶手套。 “你手套上是什么？黏糊糊的。”我嫌弃地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在本杰明白外套上蹭了蹭手，“这触感好恶心。” “呃，不用在意。”本杰明走到一边把手套摘下来，“莉莉，你给我的那两支血我已经检查过了，我想它们的主人应该更倾向于西里斯的情况。” “它们的主人我们都认识。”我接话道。 本杰明这次适应良好，我认为他一定早就猜到了；果然，下一秒，我就看到他蓝色的眼睛里露出十分精明的笑意：“我知道，莉莉。鉴于这次的比对结果，我想我有必要为以前的做法做出解释——莉莉，希望你听后不要责怪我的擅作主张。” 我拉出椅子坐下：“哦？那是什么？” “我没有直接用你的血注S那两个孩子。”本杰明蹲下来，与我保持平视，“我使用了新的东西来综合你的血，使它不那么的……嗯，强劲。” “新的东西？”我偏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一种缓释剂。”本杰明眼里又露出了狂热的神采，“是的，我想我找到了十全十美的‘治愈’方法了，莉莉。” ——哇哦，这可真是个惊喜。 “你确保行之有效吗？除了那两个壮丁之外，有别的参照物吗？”我精神一下子就来了。 “不然你以为我不工作的时间都拿来做什么了？莉莉，非常有趣，我利用你的血和伊恩的血混合了缓释剂，注S了一些我另外找来的一些本来健康的人，你猜怎么样……” “他们都没有畸变，精神也都从头至尾很清醒。转变的过程变得平和且看起来痛苦很少，甚至有的人还露出了惬意的表情。”本杰明语速加快，显然非常兴奋，“而注S后的人呢？他们不畏惧阳光，几乎没有痛感，就连他们的感知能力也很强！当然缺点也有，不过无伤大雅——和伊恩一样，我们的‘人造长生种’除了银器能伤到他们的皮肉，还有无法吃人类的食物之外，几乎就没有缺点了！” 瞧瞧，很久没出现了，真让我怀念——又出现了，有些病态的狂热——之前以为这种狂热的“配方”是本杰明对西里斯复原的渴望、加上本杰明对本职工作的酷爱、再加上本杰明过度的伪装。 可现在西里斯这个“源动力”没有了，伪装又不再有必要，酷爱还不至于表现如此——于是这一刻却又让我意识到真相多半未必如此。 我冷静地看着本杰明的神态，和站在本杰明之后的伊恩对视了一眼，伊恩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慢慢地离开了这里。 我转回视线，微微笑着看本杰明：“本杰明，听着，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现在不仅没有觉得有必要生气，反而还觉得非常的惊喜。本杰明，这是不错的尝试，在你的领域内，你总是很有远见卓识，再加上你的努力，似乎很多问题你都能迎刃而解。” “莉莉，你真的这样想吗？”本杰明蹭的站起来，向我靠近了一些，取下了恶心的胶手套的手握住我随意放在膝盖上的手，“莉莉，非常谢谢你的理解，我本以为你会生气我的自作主张的。你知道，其实因为我的想法并不总是容易被常人接受，所以否定的声音多了，渐渐的，有时候我会选择先斩后奏、一意孤行——不过如果你，莉莉，你愿意更多的认真考虑我可能会有的‘疯狂想法’的话，我以后一定会记得先告诉你的！我们还可以互相探讨呢！” 我不习惯别人的碰触，不过我忍住没有躲开或者干脆抽开手，因为我知道这不是时候；现在是获取信任的最佳时刻不是吗，我不会错过的。 我眼神定定地没有一刻离开他蓝色的眼睛，灯光点点落在那双荡漾的蓝眸里，若是忽略掉其中惊涛骇浪的情绪，这绝对称得上是星海似的美景。 ——但是哪里有星海会如此动荡呢？ 我另一只没被他握住的手伸出来反握住他的手，我知道这能让我的话格外的有说服力：“本杰明，我的出身决定了我也是个一意孤行的人，而实话告诉你，我也明白被别人否定的感觉是多么难过。现在我们有彼此了，这是个奇迹，也是个契机。我们都需要对方来给我们作出有效的控制，好让我们不会因为自己越过了‘人性’的边界而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你愿意承认这点吗，本杰明？” 本杰明认真地看着我，我能非常明了地发现他不理智的潮水正在退却。 “这就对了，本杰明。我们做实验都是有自己的目的的，但那个目的却不是为了‘惹麻烦’不是吗？情绪控制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但愿你可以欣赏我的这个优点——相信我，我会发挥自己的优点，让我们朝着更有利的方向进行我们的实验——甚至是活体实验。” “对，你说的对，莉莉。”本杰明已经平静下来了，尽管我知道那些可怕的“情绪野兽”就像我的“红色饥饿期”一样，只是暂时的潜伏，并非被我们赶跑，但是接受自己的阴暗面，本身就是个富有挑战性、但是很有趣的课题——一生的课题。 “那我想你可以放开我了。”我皱皱鼻子，做了一个鬼脸。 本杰明像是才发现似的，耳朵都开始红起来：“噢，我的错。咳，刚才的实验残局一团糟，我去收尾。不建议的话，请等等我把，莉莉？” “没问题，我时间多的是。不过你最好快点，你的晚上可已经不太长了。”我把本杰明拉起来，“另外，小建议，天才Shaw少爷，你能否一副类似荷叶的手套？黏糊糊的东西，我有阴影——流金，我以为你知道的。” “我就喜欢你的各种‘课题’，莉莉。”本杰明看起来手忙脚乱，其实有条不紊地将所有东西都风卷残云般的收拾规矩了。 “Br□□o！看来我们已经可以回去了。”我把椅背上本杰明的外套丢给他，本杰明顺势套在身上。 我们出了门，被作为“实验基地”的门关上的瞬间发出厚重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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