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不想承认我的“关怀”,但这是事实:猎狗是真真正正地,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这个家伙,他出现得很是突兀,这倒和他消失的时候一样。 ——就像一阵“妖风”。 我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努力不碰触过往的人群,默默地前行;偶作停留,稍事观望,就能清晰地感觉到比起三五成群的人们,我自己更像是一尾形影单只的孤魂野鬼。 是的,孤魂野鬼,比起猎狗以一己之力就能让我感觉被“环饲左右”的时候而言。 想一想,是什么时候开始,我意识到在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出现的呢? ——大概是尚恩叔叔人间蒸发以后吧? 说“人间蒸发”,这个词儿也许并不见得那么的准确,毕竟这位“慈善家”仍然时不时地打一笔学费或者生活费给我,让我不至于因为钱而“流离失所”——哦,说真的,对此我真的是很感激,毋庸置疑。 而在那之后,这个被我称作“猎狗”的家伙便像我“危险的影子”一样活跃了起来。 我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之中,打开了什么古里古怪的“封印”,放出了这样一个总能让我的求生欲瞬间爆发的家伙。 ——可怕是很可怕,更可怕的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保护我。 我有什么“利”可让他“图”的呢?我可不相信什么“没有缘由的保护欲”或是“英雄救美”的无脑情节。 无从得知“因”,我只能默默受着“果”,并且安慰自己“反正猎狗大多数时候也没把我放在眼里,就让我当个透明人吧”。 话虽如此,可是你要知道,猎狗并不一直都是目若无人的;更有甚者,有时候他还会变得穷凶极恶起来。 我不止一次在挑衅之后得到了严重的惩罚,终于,我收敛起来:人还是该学乖的。 反抗?那是个愚蠢的作为,我也不会做无谓的挣扎——既然他想要以这种“阴魂不散”的方式,像个“背后灵”一样“保护”我——行吧,那就这样。 我只是不想死,我只是想活下去。 我的愿望一向切合实际且简单直白。 你看看,我如此配合——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双冷冽的狼瞳,金黄色的眼睛中带一点红棕色,它们总是能让我想到日落。 日落啊……我眯眯眼,让在人群穿梭的、迷路的小蜜蜂从我睫毛前掠过。 伊丽莎白嬷嬷说什么来着? “真正的善良是不会被挥霍的,只有莫名其妙得来的恩惠才会”——尚恩叔叔“人间蒸发”为我异常有说服力地证实了这个结论。 显然猎狗的“保护”不是“真正的善良”,不是吗? 等着“莫名其妙的恩惠”消失的我,现在算是盼出了头。 嘿,想开点!我对自己说。至少现在我不用担心突如其来的“妖风”把我给刮走了! ——不过也没有谁可以从各种地方冒出来救我了。 所以我仍然是一尾形影单只的孤魂野鬼。 一如既往。 我和我们的“草莓干”在“地牢”里“友好”地“隔笼相望”;与此同时,操心命的本杰明没有说话,微微侧着头,视线落在我身上。 得了,见到恢复原状的实验体,我也是头一回……就算你想我求证什么,我也是完全没有概念啊。 “有什么感觉?”我打量着草莓干,注意到他略显苍白的肤色时,忍不住微微皱眉,“你怎么变回原来样子的?” “草莓干”褐色的眼睛在我和本杰明之间游离了一下,定在了本杰明身上。 他做了明显的吞咽动作,还顺带抿了抿嘴。 “本杰明。”我向出口处偏偏头。 本杰明犹豫了两秒,点点头离开了。 “莉莉。”草莓干尽管“缩了水”,依然比我高出不少,当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神虽然是温和的,但是视线仍然带着点俯视。 我甚至微妙地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的脖颈上拂过。 “喔噢,我觉得——那不是个好主意。”我皮笑肉不笑地说,“要是我是你,我就会收敛一下自己异于常人的,嗯,需求。” “你本来不需要畏惧的。”草莓干忽然说出这句不太符合他温和气质的话。 畏惧?我挑挑眉,没有急于解释。 我也没必要向谁解释。 “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我问,献上了我难得的关心。 “莉莉,你可以叫我的名字的。”草莓干露出一个笑,但是看得出来这个表情不是他“为人”时,经常做的表情——因为看上去实在很僵硬。 “这很重要吗?你已经没有家人了,以前的名字难道还要继续沿用不成?”我开着恶劣的玩笑,“你现在可以说是我们的‘阶下囚’,或者说——‘造物’?” “这将是个秘密的,对吧?”草莓干显得淡定极了,要不是他的笑脸那么别扭,我会真的以为我只是在和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聊天说地。 “噢,当然了。就算流露出去,也不过是一次‘加餐’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如果你真的被我转变到了‘那个地步’的话。” 就我知道的,西里斯似乎就没有到“那个地步”啊。 ——而就我观察的,眼前的家伙却已经到了“那个地步”。 这就很有意思了,说不定可以作为“西里斯不是由我的血转化的”的又一佐证。 “好吧,造物——出于‘血源’的关系,我想我已经知道自己‘造物主’的名字——那我有幸得到‘造物主’赋予的新的名字吗?”草莓干适应良好,这很难说是不是他曾经是个哑巴以致于被其他人欺负出了好心性的缘故。 我笑了笑,没有过多地纠结于这个问题,非常随意地接过话头:“可能你是第一个在我眼皮下诞生的‘造物’……也许该叫你‘一号’?” “一号?”草莓干明显地愣了一愣,下意识地反问,“为什么叫这个?” ——一号? 我的笑微微收敛了一些,有一丝丝的嫌弃大约浮现在了我的脸上。 这个“新名字”似乎有点熟悉? 我第一反应怎么是这个名字? 不是没有问过猎狗,为什么明明都知道我的名字——是他操办了我的各种手续,以家长的身份,要真不知道也太说不过去了——还偏偏要奇奇怪怪地称我为“一号”。 猎狗这样的人……说真的,出于我的了解,他能开口说句话就是很稀奇的事情,甚至是个天大的“恩赐”,更别提还要回应什么样的问题了。 “不然你以为你是什么?” 我:Emmmm,看来我果真对猎狗一无所知。 猎狗摩挲着自己的爱刀,异常温柔的视线在爱刀上逡巡。在隔绝外人的气场里,在本以为听不到我小小声的疑惑地情形下,猎狗居然吐出了这个不算是回答的回应。 为什么口口声声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What和who,难道他分不清? 我(被自己囧到):…… 不,我一本正经地为猎狗开脱,这应该是他嫌我麻烦才把我当个拖油瓶——而不是人——来看。 “滚。”猎狗起身,刀被他爱惜地捧在手上,嘴巴却轻描淡写冒出一个词儿。 我还没来得及动作,猎狗便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在他眼里看到危险的警告,求生欲支使着我,在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让我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抓着自己的书包从后门离开了这个地方。 行云流水,叹为观止。 我却一点也得意不起来,因为现在的状况…… 那些“访客”——阴魂不散的家伙——就算烧死了他们的同类,依然诡异地找到了线索,又循着某种痕迹找过来了。 要让猎狗这种“艺高人胆大”的家伙如此严阵以待,想必不是什么善茬。 而让“恶茬”找上门来,还这么不慌不忙先叫我“走人”——虽然他的用词显然更不客气了一点——这就意味着他还能应付,只不过不想分心在我身上罢了。 不过我还真没见过他应付不过去的模样呢。 有朝一日我有希望见到吗? 我内心里渴求动荡的“小恶魔”刚开始蠢蠢欲动,很快就被另一个“小天使”按了下去。 ——开什么玩笑,我“亲眼看到”猎狗出事? 那我还能好吗! 显然不能。 啊,所以猎狗还不能死。 我的步伐犹豫片刻,再一回头,猎狗漂亮的小房子却有了一点点火光。 ——如果他没危险,我过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他有危险,那我不过去也不会多么安全。 想明白这一点后,我愚蠢的勇气逐渐涌现。 回去看看? ——那就回去看看吧。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