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乖乖，爹在这呢！”人群中正高声说着甚的桑振元身子一震，心尖儿都颤了颤，猛地回头，想都没想就拨开人群张开手臂，大步迎出院门。
灵璧一径飞奔，充耳不闻咧咧作响的风声，也不管风尘仆仆的桑振元灰头土脸的，一身短褐也成了莳里做黄梅时人泥里来雨里去穿的油驳莳，已经瞧不出本来面目了。
一个纵身，就扑进他怀里，又一径往上攀，稳稳当当坐在了他肩上，感受着如母亲怀抱一般熟悉的安心，这些日子以来时常悬着的一颗心总算稳稳落定了。
“爹爹，爹爹！”又拿红扑扑的脸颊去蹭桑振元凌乱油腻的发髻，用只有他们父女才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畔唤着他，傻话连篇：“爹爹，风姐姐有没有跟你说我想你了？”
“哎，哎，乖乖！”离家数月，又在河上飘飘荡荡了一旬的桑振元竖起手指，避开半寸长的手指甲，小心翼翼地捏了灵璧的手指，捂在手心里，感受着闺女的眷恋，方才觉得自己上了岸，踩着了实地。
又不住点头，附和道：“说了说了！”给她看自己的长指甲：“你看，乖乖，爹爹的指甲都想你想长了。”
“快放她下来，这像甚的猴样子，她都已经九岁了，可不是九个月！”父女俩旁若无人地诉说着各自的思念，只这份默契同亲昵不但看得被灵璧一不留神丢在半道上的太湖抱了胳膊垂了头，浑身散发着寒气，也看得正笑盈盈地招呼乡里乡亲各自散去的孟氏腻歪到眼疼，紧走两步过来低声呵斥两人道。
别人家都没养过女儿还是怎的，戳气！
桑振元闻言抬起头来，憨憨地朝妻子笑道：“你不是说了么，满了十岁才是大姑娘，那趁我们乖乖这会子还是小娃娃，我再顶顶她……”
“你就胡扯吧你！”又拿这句话堵她，孟氏都被丈夫气乐了，只能唬着脸拿眼睛去刮大喇喇坐在他肩头偷笑的灵璧：“还不快给我下来，多大的姑娘了，半点不晓得体恤人！”
灵璧才不害怕孟氏的黑脸呢，不过还是嘿嘿一笑，响亮地应了一声，就在桑振元下意识地保护下稳稳落地，“蹬蹬蹬”地往家跑：“娘，爹舟车劳顿，我给爹爹烧洗澡水去！”说着还把小肉手举过头顶比了比：“还剪指甲！”
孟氏望着女儿疯疯癫癫的背影正要蹙眉，一旁桑振元已是感动道：“瞧瞧，还是我闺女心疼她老子！”
孟氏头上的青筋都开始蹦跶了，这糟心劲儿！
欢天喜地的灵璧一蹦三跳地窜进院门，脚步却被黏在了当地，视线顺着落在竹篱旁的那团小人儿身上。
“嗨，小伙子，你这干嘛呢！”奇了怪了，今儿怎的没同她抢爹。
灵璧背着胳膊径直走过来，就看到了小人儿脚边的鸡婆。
一打眼就知道是熟面孔，即便不是自家的鸡，也肯定没少在自家来去。
只比以往的畏畏缩缩还要可怜儿，这会子伏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望着前方，完全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
就连一向喜欢撵着它们上房上树的大黑似乎也感受到了它的绝望，乖乖伏在一旁，一声不吭。
剃着桃子头的小伙子不过四五岁年纪，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响亮地吸了吸鼻子，瘪着嘴巴就要嚎啕：“姐，姐，它要死啦！”
大黑一个激灵窜了起来，亦有些不知所措的灵璧也是一个寒噤，不觉地蹲下身子去抱它，却当先摸到一条只连着筋皮的腿，手都软了，“咕嘟”一声吞了口口水，去看胞弟：“这腿，怎的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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