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法头发长至肩处，发丝多枯黄，德芳在卫生间给他剪头发时，不停地问佩法，问他想吃什么。佩法坐在镜子前，看眼镜子里自己没有光泽的头发，伸手握住德芳在耳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不用这么麻烦，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吃……我只想好好地看看你，跟你好好说会儿话……”
佩法双眼深情而真诚，他看着德芳，一眨不眨，将自己的感情直接且快速地传递给德芳。德芳接收到佩法眼睛所传递出来的信息，眼神也变得同佩法一样。一时间，两人眼睛里像灌了胶水似的，你粘着我，我粘着你，谁都不愿意将自己的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
卫生间里静悄悄的，静到只能听见从水管里传出的滴答声与两人的呼吸声。佩法与德芳长久地看着对方，眼里深情无限。不用说话，他们就这样彼此看着就胜过千言万语。
楚歌看着两人的眼神交流，眼睛有些发酸。他们的眼里含有太多情绪，使人看了很难不为之动容。
就在楚歌不知道他们还要互看多久的时候，佩法首先开口打破了静谧。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找我……有想过放弃吗？”佩法喉结滚动一下，咽了咽口水。
“你问我这个问题……”德芳眼睛里出现了那么几秒忧愁，“怎么可能呢……除了你——我想不出我还能和谁在一起……”
德芳话音一落，佩法立刻低下头。一滴泪从他眼里滴下。
“你有没有想过……这辈子，我们可能……”佩法抬起头，他眼里还有没有落下的泪。
德芳用手捧着佩法的脸：“就算我们这辈子，从十几年前起，就再也见不到了……我还是会一直守着你。直到我死。”
“其实……比我好的人有很多……”
“比你好的人有很多，自然比我好的人也会有很多，比你好的人会配比我好的人。”德芳笑了，“我只甘愿在你棵歪脖子树上吊死。若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德芳嗓音温柔。
佩法垂下眼帘，沉默一阵后：“是我对不起你……”
“你不要这样想，我们的感情里不存在什么对不对得起的问题。既然我决定和你在一起，就要做好和你在一起后应对所有问题的准备。只能同甘，不能共苦；或者，只能共苦，不能同甘，都是不对的。”德芳真挚地看着佩法，“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在我曾经困苦、难过的时候，你都没有放弃过我，始终陪在我身边，现在，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放弃你呢？”
“这不一样……”佩法抬眼，四目相对，“我耽误你太多的时间……”
“不耽误。”德芳说得很干脆，“这世上多得是两个人随便凑在一起生活的事，他们在一起生活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都活得不顺心，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为了凑对而凑对，到死，也没把这辈子活明白、活清楚。我跟他们不一样，我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无论外界怎样变化，我的心都坚定在一处，我不会为了他人的看法，轻易改变自己。这是我在这十几年里悟出的道理。”
“德芳……”
“我想得很清楚，我早就计划好了我这辈子要怎么过了。我现在是小学老师，除了找你，我这辈子还有件重要的事，就是教书育人。每次看到那些一丁点儿高的小娃娃，我就容易想到我们小时候……我想着，我得把孩子们教育好。我目标一明确，生活就有了奔头……没你在身边，我得更好地活着。这样，哪天万一遇见了你……我也能让你看看，我已经不是以前总爱躲在你身边哭的女生了，我成长，变坚强了……我能帮到你了……”
佩法听后，握紧德芳的手：“你受苦了……”
两人又接着说了些体己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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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年迈的佩法躺在惨白的病床上，他身上插满管子，病床边的机器隔几秒就发出“嘀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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