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证据不足，人也很难找到，最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洪小天喝光杯子里的酒，打了个不适时宜的饱嗝，“现如今你又找到我，一定是想和我说一些……当时没有和郑警官说的话吧，或者说，推翻你之前自己的谎言？”
“我和柳一闹僵了，不知道你是不是了解这件事……”
洪小天歪了下头，“这个……还真的不了解。”
“柳一她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我也不太清楚她要表达什么，摆出一副为了我好的姿态，却根本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现在又变成了当年那样，我身边没有朋友了，我最近总是频繁的想起小程来，说实话，一直到现在我还对她抱有怨恨，那种每天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日子，全都拜她所赐。你看我手上的伤，就是她干的。”苏雪向洪小天展示自己手心处的疤痕，看上去像是被烟头烫的，“事到如今我来和洪警官说这些，不是想表达自己对小程有了恻隐之心，也不是后悔自己的隐瞒导致了怎样的后果，也许这件事上是我对不住她，可她曾经那样欺负我，在这件事上我也很矛盾。我只是觉得，你有必要知道真相，我说出真相的好处在于，我终于可以活的不那么纠结了，而你可以根据我说的话，继续你的兴趣爱好，对你查案子有帮助吧。”
“请讲。”洪小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和我说那所德律中学不是人待得下去的地方，她要逃走，但需要钱，所以总是来找我要钱，其实后来进了德律中学的她再也没有打过我，但每次她偷偷来找我时身上都有伤痕。我很怕她，只好给她钱，最后一次她来的时候和我说，如果有一天她再过来找我，希望我还能让她进我的家门。那时候我母亲早亡，父亲常年在外地，家里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我嘴上答应了，可是那天晚上，我明明知道敲门的就是她，却一直没有开门。我一直都记得那个可怕的夜晚，她敲门敲得很急，却很奇怪的没有喊我的名字，我不愿意再和她有任何瓜葛，也没有钱给她，所以没有开门。后来她就失踪了，我也并不在意，一直到她死亡的消息传来我也依旧没有很在意，她曾经来过的这件事我也隐瞒了下来，不想因为这个而被警察怀疑。”苏雪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如果当时我开了门，她也许就不会死吧。”
“谢谢你能坦诚的把这些事告诉我。”洪小天点点头，“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要对你坦诚一点。其实小程当时算不得失踪，失踪只是德律中学给的一个冠冕堂皇的说法，实际上，她等同于逃出了狼窝，却又进了虎口。”
“什么？”苏雪不敢相信。
“她总是想逃出去，德律中学早已视她为隐患，我想她找你要钱，的的确确是想为自己逃出学校做准备的，但是那一晚，她逃到你家门口，你没有给她开门，某种程度上促成了一件事，就是她落入了虎口。后来她工作的那个地方，和德律中学的校长白正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一直没能逃脱，这些年过去了，她……”洪小天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哆哆嗦嗦的点了根烟。
“不要说了……”苏雪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我和荆玮开始交往之后，才……才慢慢的知道了那些事。荆玮也是个不良学生，他被父母送去一个夏令营，在那里，他受了非人的……为了逃出去，他才装作顺从的样子，让父母误以为他已经乖乖听话……才摆脱了这种折磨……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教授，就是你说的……白正弘。那时我才知道……也许小程和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不是因为她在那所学校做不了老大才尽说些怨恨的话……可是，什么都晚了。”
“一切还都不晚。”叶冰搂住颤抖不已的苏雪，“苏雪，如果不是为了小程的话，那么我说，为了荆玮，你愿不愿意帮我们？”
“我能帮你们做什么……小程死了，荆玮一直……一直活得很痛苦，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荆玮工作的地方全都是些三教九流，却是很容易探听到消息的地方，我希望你能说服荆玮，让他帮我们留意一些和这个案子，和白正弘，和我们所有人有关的消息。”
“这……我倒是可以试试，他倒是一向都很听我的话。”
“还有……我希望你能尽可能的多给我提供些柳一的消息。”
“柳一？她也和这案子有关吗？”苏雪一脸茫然。
“很抱歉，这我还不能透露，但是以后你会知道的。”
“好，我答应你。”苏雪点了点头，“洪警官，谢谢你。”
洪小天看了看叶冰和苏雪，不由得笑道，“为什么都要谢我，其实……是我这个警察没有做好，一直以来……”
“菜都凉了，我去热一热。”叶冰端起盘子，“苏雪过来帮我。”
“嗯，要不要再做一个汤，我煲汤可是一绝。”
“好呀。”叶冰带着苏雪进了厨房，洪小天不明白他们俩要做什么。他有些累了，瘫坐在椅子上不想起身。
他无意间回想起他遭遇偷袭住院养伤那会，半夜睡不着觉，漫步走到护士值班室，本来想找小熊给他测一测血压，却看见门虚掩着，大概是忘了关吧。他轻轻推开门，看见小熊闭着双眼双手合十坐在桌旁。
大概是在拜什么夜班之神吧，洪小天想。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洪小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不是医生，却把希波克拉底誓言记得清清楚楚。
小熊注意到了洪小天，被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她问他。
“哦……没有，只是起来上厕所，路过……”
“那赶快回去吧，睡个好觉。”她笑道，“小天哥哥，睡醒之后又是新的一天呢。”
是啊，新的一天，总会到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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