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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扬脸色不为所动,冷冷道:“莫某听闻,九黎山庄的汶庄主少年豪杰,虽然年纪轻轻却武功造诣一流,执掌江湖第一神秘大庄,靠的可不是区区巧簧利舌。汶庄主如此自谦,莫某深感莫名。既然汶庄主说是来交朋友的,又何必以巾覆面,这是怕莫某窥了真容会乱了庄主的低调么?”

汶庄主闻言怔了一怔,沉默不语,似乎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良久方带着歉意说道:“这确是本庄唐突不周,只是本庄绝无轻慢的意思,只因……本庄的脸曾经无意中受过伤,有些不太雅观,怕惊扰了……惊扰了这位姑娘,所以才蒙巾覆面。”

停住看了看我,见我好无所谓地淡然一笑,又道:“既如此,那就请恕本庄失礼。”

说完,他竟自慢慢褪下脸上的玄色蒙巾,露出一张略显狰狞的面孔。原来这少年庄主,长的英姿勃发、高挑伟健的气质,却有着一张近乎毁容的脸。他的左边脸颊,像是被刀割过一般,肌肉外翻,肉皮堆涌,静脉曲张,在铜灯幽映下极为瘆人。与那张脸很不相配的一双浓眉大眼,见我们两人虽然很细很轻地倒抽一口冷气,也为之一动,眼角挑了挑,牵动脸上肿胀的肌肉,做出一副不太和谐的尴尬表情。

两位幽冥掌史一左一右低声唤了句:“庄主……”

少年庄主抬手安慰了一下,道:“无妨。”

莫扬见到那张脸后,虽然面色是丝毫没有变化,但是喉头还是极力抑制地吸了一下,很快就停住了,似乎在为自己的狭隘和小鸡肚肠懊恼,抱歉道:“江湖中从未有过关于汶庄主受伤的传言,莫某实在不知。冒犯了汶庄主,还请不要介意。”

汶庄主重新覆上蒙巾,眼神平静,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莫公子不用自责,本庄自己也从未在意过这张脸。只是怕惊扰了大家,惹起不必要的纷扰流言,所以才轻易不敢真面目示人。莫公子相信本庄今日的诚意就好。”

莫扬诚恳道:“汶庄主言重了。只是莫某自忖在江湖上无甚虚名,与贵庄也没有什么牵连交往,不知汶庄主来见莫某,究是何事?”

汶庄主神色从容,道:“别人或许不知,本庄却看得明白,莫公子师承清虚剑派辛提子道长门下。辛道长虽然近几年不在江湖上留名,二十年前,那也是叫得出的人物。辛道长的师兄妙一圣手,更是剑法精妙,医术精湛,莫公子有这般的师学渊源又何必自谦呢。”

莫扬恍然大悟,道:“家师一向不理江湖俗事,淡泊天下。江湖上也差不多记不住他的名讳了,汶庄主真是好眼力。”

汶庄主呵呵一笑,淡然说道:“其实本庄深夜来,一是觉得莫公子少年英雄,愿意引为知己;二是为了那个灰衫剑客的事,因莫公子与他实打实有过正面接触,所以想和公子细细聊聊,这个人,我们九黎山庄也很希望知道他的底细。不知道莫公子可有什么想法?”

莫扬思索片刻后,静静说道:“据我所知,那灰衫剑客也曾经夜闯过尊驾的黎楼,以九黎山庄的造诣都猜不透他的来历,我区区无名之辈,又如何能知道呢?”

顿了顿,他又道:“庄主难道不是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么?”

那庄主突然眼睛一亮,道:“原来莫公子和本庄猜测的差不多,所以才夜探大将军府的么?”

此话一出,我大吃一惊,猛然抬头盯着莫扬。原来市井传说中那个夜探将军府的人,居然是他。他居然还装作没事人似的一概不知糊弄我。这个莫扬,等这拨人走了,我定要好好骂你一顿出气。

莫扬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回头看了看我,又转头轻飘飘地说道:“莫某不明白庄主的意思?”

庄主冷淡一笑,道:“虽然那夜莫公子并未与他们交手,但是身形本庄却看得很清楚,若不是本庄被那大将军缠住,又怎么会没有机会和莫公子打个招呼。当时本庄就觉得莫公子仗义,虽然不至于出手,但是却一直躲在暗中未曾离开,难道不是因为怕本庄遇到危险无人相助么?”

莫扬沉吟片刻,大约也觉得九黎山庄的庄主都大方承认自己夜闯大将军府,自己再矢口否认显得过于扭捏作假,于是大方说道:“原来那夜的同道中人,是庄主你啊?”

二人居然相视会心一笑。我却再次震惊,都说当日一人独闯将军府,可听他们的意思,竟然两个人都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莫扬抱拳道:“听闻庄主是少年英雄,却不料武功剑法如此精深,莫某佩服!”

庄主也抱拳回道:“彼此彼此,莫公子自谦了。”正色道:“莫公子夜探将军府,所为何事?”

莫扬云淡风轻道:“不过好奇,看看这大将军府到底有多稀奇,去见识见识。那庄主亲自去大将军府走了一遭,又是为何?”

汶庄主清冷一笑,道:“本庄座下一位座前使那日见了莫公子与灰衫剑客比试之后,曾跟随灰衫剑客,见他在大将军府一带消失了踪影,便觉得好奇,想看看那人是否是出自大将军府,不想偶遇了莫公子。”

莫扬思索片刻后道:“灰衫剑客剑法诡异,像是东海夷人那边的路数,可大将军与汶庄主打斗时,我看的很清楚,虽然诡谲变幻,但与那灰衫剑客应该不是一个宗派。”

汶庄主点头道:“然也。或许是他府中的人,亦或许确实和将军府没甚关系。因为本庄也实在不明白,他的动机何在?本庄还有一事不明,灰衫剑客挑战的都是有些名头,意欲夺武魁的能人志士,难道莫公子也有此想法么?”

莫扬深深地看了看他,平静道:“高手辈出,还有九黎山庄汶庄主坐镇,莫某不济,怕没有这个本事。”

汶庄主笑笑,道:“莫公子少年英雄,难道就没有建功立业扬名天下的想法么?”

莫扬不屑说道:“莫某不过元州商贾之子,最喜欢流连山水不拘不束,这些虚名倒还不在莫某心上。再则,莫某确实才浅功弱,也担当不起那些重任。”

汶庄主起身抱拳,道:“既如此,本庄明白。夜深了,就不打扰公子休息。”说完,眼风又扫了扫我,道:“本庄告辞!”

客气送走三人,安叔重新下栓落锁,然后闷声不语地回了自己的屋子。莫扬静静地立在院中,微风拂动他的衣衫,显得飘逸孤清。我回到竹榻上闷坐了会,回想了一下那个汶庄主,总觉得哪里不太踏实。虽然他一直覆面,语调有些刻意,但是我还是从他的身形气质上,感觉到一种犹然熟悉的味道。可我确实未曾见过此人,又想不出来这熟悉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见莫扬一直垂立发呆,我轻声说道:“兄长,那庄主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想试探你会不会去夺武魁么?”

莫扬眉峰微蹙,慢慢折回身,道:“看他的意思,应该是这样。只是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流露过要夺魁的意思,这庄主却是怎么知道的。”

“看他的意思,应该也不确定,或许就是因为辛道长的缘故,来试探试探。只是,他到底是希望兄长参加还是想阻止兄长参加呢?”

莫扬坐下,温了温茶,斟了一杯给我,缓缓道:“我觉得,他像是来阻止的。”

我突然想起一事,好奇地问道:“那庄主脸上的疤痕甚是严重,我觉得好生奇怪。这九黎山庄这么大的名气,号称天下第一神秘之庄,铸剑术天下闻名,剑法也是极为诡谲厉害。高手众多,却怎么会让他受伤的。”

莫扬淡淡回道:“这也不足为奇,据说二十几年前,九黎山庄老庄主携带夫人外出访友,因为庄主夫妇武功俱为了得,平时为人又低调。所以身边只带了个伺候怀孕夫人的婢女。结果这一去就没了踪影,生死不知。庄中一众人寻了十几年,才在几年前寻回少庄主,也就是现在的这个庄主,那时候这个庄主已经十五岁了。九黎山庄瞒得紧,江湖上竟然无人得知这少庄主在外十五年发生了什么,只是猜测老庄主夫妇应该遭遇不测,可这江湖上,谁能害得了他们两人还毫无线索,这桩事一直是江湖上的无头悬案。小道消息众多,都是没有真凭实据的传言。就连这桩事,知道的人也少之又少。我也是以前偶然听师父提过一二句才知道个大概。也许他脸上的那伤,是当时流落在外的时候伤的。”

我点头道:“完全有可能。这还真是一桩奇事。既然老庄主夫妇功夫如此了得,能伤得了他们的也不会是普通人。不知道江湖上还有谁比他们厉害。那少庄主既然回来了,难道也什么都不知道么?”

莫扬摇摇头,道:“这个……就无从得知了。”

他突然奇道:“咦,你一向不关心这些江湖中事,今日怎么对这个庄主这么感兴趣?”

“没有啊,”我搪塞道:“不过随口问问罢了。倒是兄长去夜探大将军府这事,我很好奇,你好端端去大将军府做什么?”

莫扬懒洋洋靠在椅子上,一派从容道:“刚才我已经说了,好奇么。那日听合阳郡主提及大将军突然剃了胡须,我就想当日我与那灰衫剑客交手的时候,曾切下他一角蒙巾和半缕胡须,就觉得心里一动,晚上就顺便去拜访了一下。”

“你那叫拜访啊?”我揶揄道:“穿着夜行衣蒙着脸,这还拜得真是低调。”

“我一向是个低调的人!”

莫扬风轻云淡,眯着眼做出犯困的模样,我受他传染,也顿然觉得有些瞌睡。闲散地和他聊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回屋睡觉。一只野猫蹑手蹑脚从房梁上穿过,影子斜斜洒落下来,我的眼中突然出现那日竹榻小寐时,仿佛听见的那微微响动和虚掩门后隐隐的身影,不觉又是一阵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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