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少将军的贴身侍从在门外回话：“回少将军，隔壁有位公子打翻了东西，已经离去了。”
我失望万分地叹息道：“不知这位公子打翻了什么东西，这么响亮的声音。我还以为谁起了争执，打架了呢？热闹是看不成了。”
少将军很是诧异地看了看我，道：“以为小蝶姑娘是不爱凑热闹的人。”
我讪讪道：“偶尔……偶尔。”
暗暗松了口气，很庆幸我终于避开了刚才尴尬的场面。对于少将军这个问题，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其实对于他，我还有一点喜欢的，只是那个喜欢，却又不是那么强烈。我也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明明知道认识的时间不长，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可每次见他，都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让我亲近的感觉，似乎在梦里曾经有过的感觉，可又让人觉得很不真实。见到他，我会有心被揪成一团的局促感，或许是因为他是少将军，他的身上自带有一种威严和魄势，让我不能自由顺畅吧。不像莫扬，无论何时，他都像一泉温和从容的水，让我在他的呵护下，如一尾畅快自由的鱼，随意而任性，无拘无束。唔，莫扬，他要是知道少将军对我说的这番表白，会想些什么呢？他会不会觉得我这个被他呵护宠溺的小女孩，突然长大了，他会不会失落？
后来和少将军聊了些什么，我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心绪烦乱，心不在焉，与少将军的对话牛头不对马嘴，迟钝的反应很是让少将军迷惑，自己也甚为懊恼。如何与少将军同行回到府邸，如何匆忙告别，当我后来回忆起这一切的时候，感觉极为模糊和不真实。晕晕乎乎地进了院子，听得陶陶和安叔告诉我说莫扬喝醉了，我楞了片刻。
彼时莫扬半靠在院中的一棵树下，斜风微微，拂乱他的发丝。他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拎个酒壶，醉眼迷离地望着脚步款款的我，咧出一个清苦的笑意。
安叔说也不知道公子今日是怎么了，不过回来两个时辰，一口饭菜没吃，拎着酒壶就先灌下去两壶，这么一气功夫，他已经在院子里扔了五个酒壶了。安叔一张苦脸，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更深露重，我和安叔将莫扬生拖硬拽地弄回了他的房间。房中的几案上，正好摆放着两坛上好的米醪。莫扬眼神亮了亮，脚步踉跄地走过去拎了一壶，不顾我的抢夺猛灌了几口。
陶陶端了一盆热水进来放在架子上，被莫扬一挥手赶了出去。安叔想要去扶他，他也抬手吼了出去。从来没有见过莫扬如此发怒，他真的醉了。
我让安叔去歇息，自己留下来照顾他。我对安叔说，以前我醉酒，蕊珠姨娘怎么照顾我的，我就怎么学着照顾莫扬。我又让陶陶去熬了一锅葛根醒酒汤来，莫扬却不肯喝。他被我扶着半躺在床上，脸色绯红，眉头紧锁。
莫扬看见陶陶便又闹腾起来，我便让陶陶回房去歇息，自己静静地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他。
在我的目光注视下，莫扬突然安静下来，他微眯着眼睛，抬手拉过我俯下一点身子，近在咫尺的脸深深地、迷离地看着我。他嘟囔着叫道：“小蝶……”
我轻轻答道：“我在！”
他又迷迷糊糊地嘟囔一句：“你不要急，我会让你好好的过完二十岁，过完了二十岁，就好了。”
我轻轻答道：“我知道，我会好好的。”
他满意地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你要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我惊异地问他：“等你做什么？兄长要去哪里么？兄长是要离开我才喝这么多酒的么？”
他却不答，手上突然使劲，我便扑到他的怀中。他紧紧搂住我，喃喃道：“小蝶，你是我的小蝶。你不要离开我。”
我从他的怀中挣出半个脑袋，瞧着他，道：“我没有离开兄长啊，兄长怎么了？”
莫扬却不再说话，他低下头，深深地看着我，然后俯下来，慢慢挨上我的脸，嘴唇快要贴上我的嘴唇。我心里一慌，完了，他真是醉的不轻，连我是谁都分不清楚了么？
我急忙挣脱一点，抚着他的头，轻轻地摇了摇，道：“兄长，你醉糊涂了，我是小蝶啊！”
莫扬错过了我的脸，眉头挑了挑，突然躺了下去，双眼紧闭，睡着了。
我拧了面巾给他擦了擦脸和手，又褪了靴子宽了外衣，拉过被子给他盖上。默默地端详了一会他那张俊美的脸。我手指轻轻滑过他的额头和发梢，滑过他的脸，他动了动，我缩回手，他安静地睡着。
我自嘲地笑了笑，轻轻对他说道：“兄长今日真是醉的不轻。小蝶还是第一次见兄长醉酒。其实你醉酒的样子还挺好看的。可惜你是我的兄长，不然……不然我只怕会喜欢上你呢。你长的这样好看！”
说完这几句，我突然停住，自己被自己给吓了一跳。我没喝酒怎么也醉得说胡话了。这种话要是让人听见，岂不是要了命了。他可是我的兄长啊，虽然没有血脉关系，可是名份上，也是实打实的兄妹。
唉！我在心里幽幽一叹，突然觉得心里一软，软得能掐出水花来一般，有点很空洞很惆怅的疼痛。我捂着胸口揉了揉，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个有顽疾的女子，不觉又是一阵感伤。我这样一生自带顽疾，这一辈子苦苦自己也就罢了，何必去折磨旁人。想到自己以后或许就要孤苦一生，我忍不住红了红眼睛。
今夜，面对莫扬的突然醉酒，他的一脸失落和惆怅，我不禁也有些感怀，似乎心里某个角落的神经被牵扯着，无比的迷乱。迷乱的我，看着莫扬熟睡的脸庞，看着看着就有些犯糊涂，犯糊涂的莫小蝶，俯下脸，在莫扬清隽的脸上和紧抿着的唇角，各印上了一个轻轻的吻。
触及到他温热光滑的皮肤那一刻，我脑子轰然一下就清醒了，急忙双手捂着脸，吓得不敢动弹。偷眼瞄了一下莫扬，他似乎动了一动，定睛看时，却依然熟睡的样子，我放了心，好在没人看见，好在他喝多了
那夜我慌里慌张回到卧室，和衣躺在床上，本来疲累困倦不已，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听着外面更鼓声声，虫鸣风过，叶落星沉，一夜无眠。
次日一早，我揉着睁不开的眼睛和昏昏沉沉的脑袋，被陶陶拖到饭厅用早膳，莫扬已经早早地等在那里。
我想起昨夜自己迷乱的所为，有点心虚，看他脸色如常，当是醉得人事不知了吧。莫扬瞧见我，倒是春风十里的模样，一改往日冷峻做派，脸上竟然堆出无比灿烂的笑容，很是让我和陶陶吃惊。
莫扬春风十里地招手道：“小蝶起来了，快来用早膳。”
见我脸色蜡黄，一脸憔悴，又关切道：“小蝶昨日没睡好么？”
我研究了半天他的神色，才很是惊异地说道：“兄长昨夜喝醉了，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么？”
莫扬促狭地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说道：“发生什么了么？昨日不知道怎么的，多喝了几口就醉了，扰了小蝶吧。一会你用完了早膳，再去睡会。”
我含着一口粥，模糊道：“哦……好！”突然想起来还是有些话想问，我吞下那口粥，说道：“可是兄长还没告诉小蝶，你昨日为何喝那么多酒？我还是第一次见兄长喝多。”
莫扬回头看我，淡淡道：“小蝶不是也没告诉兄长，你昨日去做什么了么？”
“我？”我一口粥呛在喉咙里，想起昨日偷偷溜出去见了少将军，还陪着他游玩了一天，本来这也不算什么，莫扬倒不至于限制我的自由和交友的权利，可关键是，关键是昨日少将军拉了我的手，他还对我说他喜欢我。虽然我并未应承少将军什么，可是自小长在深闺，虽然爹娘对我的管教不甚严厉，很随我的性子，我也比较自由。可是，我一个大姑娘，让一个男子这样来表白，还是很让人羞涩的一件事。这么羞涩难以启齿的事，必定不能让莫扬知晓，否则，他定然会牢牢的看管住我，不让我以后自由出入去玩耍了。想到以后可能会被禁足在府中，我头就大了两圈。
想到这里，我哈哈着打算蒙混过关：“兄长昨日醉酒，小蝶照顾得好累，担心了一个晚上没有睡好。现在觉得好困”，打着哈欠从桌上溜下来，吩咐陶陶道：“陶陶，我要去睡觉了，不要打扰我呵。”
确信莫扬的眼光尾随不到我的背影，我才放心地拍了拍胸口，暗道了句“好险”，扶着几案的边沿委身坐下，我脑子里转个不停，困扰着莫扬昨日到底为何醉酒呢？为了郡主？因为寻不到妙一道长？还是想着试剑大会的事？唉，真是难猜，我默默纠结了一会，实在困倦的睁不开眼，和衣躺在床上，很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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