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打过来,一路退下来,死了那么多的将士,经历了那么多的惨败,就算他再是铁打的桓温,也扛不住,更何况,他那颗一直高傲的心。
桓冲退了下去,大哥,好好休息吧,希望我们桓家半生,莫再兴起杀戮。
“丞相,如果你决定暂时不归朝,这请罪的奏章,我们还是要写的吧。”
此番战败,郗超心中也是难免叹息,想丞相智谋远略非比常人,若非枋头失利,邺城未得,早已功盖千古,身加九锡。
他知道桓温据兵山阳的打算,也很清楚他在图谋什么,丞相啊,若你在等一个时机,那我郗超,便陪你等吧。
他与桓冲最大的不同,就是在于他忠于桓温,而桓冲忠于晋室。从他进入桓温麾下做幕僚开始,他就知道,他选择了一条迟早与朝廷分割的道路。这条路,不会因为他的想法改变而改变,他早已成了王氏和谢氏两大家族眼中的死敌,桓温的荣辱,桓家的兴衰,便是他郗超的结局。
这一点,他很清楚。
只是可惜,作为桓家继承人的桓冲,还不能明白。
“嘉宾啊,吾败了,汝还在吾的身边啊,能说体己话的,果然还是只有你啊。”
这是桓温唯一的欣慰,论文武,他麾下无人可比桓冲;论智谋,他帐中无人可比郗超,若此二人,与他同心同德,不敢说天下,至少东晋,已在他桓家囊中。
只是他这个幼弟啊,太死心眼了,太对司马晋室死心塌地了!他悲愤的,不止是此次枋头败于慕容垂,加九锡梦碎,更怕他有生之年,未能将晋廷取而代之,到时传到桓冲的手里,他一生的心血,全要交还司马氏啊!
“嘉宾啊,你说吾已年过半百,还有机会吗?”
“廉颇七十犹战,丞相何忧年岁啊。”
听到郗超这样的说法,桓温心中,终于稍微舒坦了一些。
是啊,败,已经败了,他该听取郗超的建议,为以后重新做打算了,摆在眼前的,就是将请罪的奏章写好。
“嘉宾,上疏朝廷,臣桓温,盖追先帝之殊恩,欲报之于陛下,遂率五万众北伐前燕,一路披荆斩棘,直至枋头,奈何豫州刺史袁真抗战不力,石门久久未通,水运阻断,无奈撤军,方遭此大败。臣请废袁真为庶人,然枋头之败,臣桓温领军不力,选将不明,难辞其咎,请陛下责罚。”
他深耻丧败,想他桓温一向用兵如神,要不是袁真这个扯后腿的,他早就攻进邺城了!
“诺。”郗超微微点了点头,跟他所料想,如出一辙。
耗粮损兵,大将连折,这天大的罪责,总得有一个人来抗。
从退兵之初,到败兵之后,丞相难免一直心有怨恨,袁真迟迟未打通石门,让他的备用粮道根本无法启用,是他无奈退兵的最主要原因,更是间接导致他襄邑受伏,一路惨败。
己巳,桓温收拾残众,吞驻山阳,任朝廷几番相召,据不还朝。
袁真自是不服,他怎么也是竭尽全力在攻打石门,部下也死伤不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功劳全是你桓温的,战败的罪责就要让我来扛!
他上疏朝廷,言辞恳切,直道战事前后经过,然而晋廷畏惧桓温之权,仍然降罪袁真。
司马奕自登基以来,一直忧心桓温权重,生怕他行废立之事,所以行事下令一向谨慎,能顺着桓温的绝不与他对着干。毕竟桓温现在据兵在外,天高皇帝远,这隐患如针毡在榻,让司马奕日日不得安寝,仿佛桓温废帝之举就在不久时了。
他自保尚不得矣,哪里还保得住一个袁真呢?
袁真看着这样懦懦无能的朝廷,是既心寒,又气哽在喉。如今,桓温一句话,就可以让堂堂豫州刺史解甲归田;他日,他要是再有个不高兴,一言要他性命,皇帝也无可奈何。
就算他躲得过这一次,也难免不再受桓温的迫害,还有他袁家的子子孙孙,恐怕以后都将生活在担惊受怕的日子当中。袁家几代功勋,岂能在他这辈没落?
这个时候,他又不禁想起慕容德战前劝降之语,思前想后,斟酌利弊,索性把心一横,据守寿春,降于前燕。
晋廷一看袁真都叛变了,赶紧特命侍中罗含带着牛酒到山阳犒劳桓温,并将袁真的官位(豫州刺史)封给桓温之子桓熙。真是难以想象,刚刚经历大败的将领,还能得到如此殊荣!谁给那战死的数万将士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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