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房檐水滴的节凑变得缓慢起来,起先是一串连线,然后是分隔成滴,间歇越来越长,懒洋洋的,像是步入暮年的老人,缓慢安详。
暴雨后的山林十分宁静,鸟兽虫蛰还心有余悸地躲在巢穴中。云层裂开一道缝,夕阳从云缝钻出来,给小院披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天色已近黄昏。
院子外面,响起二姐林凤的叽叽喳喳,像是一只归家的麻雀:“咦,这雨下得,把院墙都冲塌了。巧丫头,明天别去茶厂了,赶紧把院墙修好。小妮子长得越来越水灵,得防着村里的畜生,那莫家老二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头,这畜生心狠手黑,保不齐会从这缺口爬进来……不行,不能等明天,就今天,吃了晚饭就干……”
二姐林凤和三姐林巧在村西头茶厂打小工,赚些钱贴补家用。那茶厂其实是个家庭作坊,收山里的野茶芽,雇了七八个小工,土法炒茶。老板名叫费良田,名字起得古怪,大约是盼望家里有地有田,可却是姓费,美好愿望化为乌有。
在磨山村,费良田还算是个善人,看着林家日子过得紧巴,就把两姐妹招了小工。只是有些吝啬,算盘打得精,林家姐妹一天干十几个小时,只给五块钱,属于残酷剥削的性质,但赏了林家姐妹一口饭吃,算是有恩。林家哪里还去计较。要知道,偌大个磨山村,肯给林家姐妹一口饭吃的,也只有费良田。
打小工的钱虽少,可却是林家最大的经济来源,林锐在城里的学费生活费,靠的就是这笔钱。
说话间,林凤林巧已经进了院子,来到厨房门前,林锐迎了出去:“二姐、三姐!”
一股茶香扑面而来,林锐深吸一口气,这茶香比城里富人家千金小姐涂抹的香水,要好闻千百倍。
“牛犊子回来了!”林凤与林锐打了个照面:“今晚上你就别看书了,搭把手,把院墙砌起来,家里没个男人,防贼就靠这院墙了,巧丫头长水灵了,还得防着畜生,还有,家里的鸡窝,也该修修了,晚上怕有黄鼠狼……看什么看!把院墙鸡窝修了,你自个就去看书,一个月我也不叫你,唉!家里没男人,啥事都得我来张罗……”
林锐盯着二姐那张趾高气扬的脸,哭笑不得。二姐的话不中听,一口一个“家里没男人”,根本没把林锐当男人,当然也没当作女人,她是把林锐当男孩,或者,牛犊子!
林凤话多,没有大姐的沉稳持重,不过心眼也活,眼里能盯事,却是没脑子,那破砖碎石垒起来的半截院墙,其实也就是个心理安慰,哪里挡得住贼。今天大白天,莫家兄弟不就是翻院墙进来的吗。
“还是算了吧,小锐走了几十里山路回来,就让他歇着吧,我帮你砌院墙。”三姐林巧小心说道。对这个咋咋呼呼的二姐,林巧总是心存敬畏,只是心痛林锐,大着胆子说上一句。林巧只比林锐大一岁,可和二姐一样,把林锐当孩子不当男人。
“帮我?”二姐皱着眉头喝道:“你搞清楚点,那院墙是给你防色狼的!没来由长那么水灵,一家人跟着你提心吊胆,到了晚上就进入一级战备,大姐抱着根棒槌睡,娘整夜睡不着觉,听着点风声就下炕进院子里转悠,冻得脸青面黑,还不忘给你上门扪!天不亮大姐就来西厢房看你,看着了才算松了口气……”
林凤话语刁钻,却也是字字血泪!
穷门小户出了个美女,真不是什么好事。林巧小时候长得还不算出众,和山里丫头一样灰头土脸,可过了十六岁,却是女大十八变,一天天俊俏起来,居然长成了磨山村第一美女,甚至极有可能是五岭山第一美女。有外出见过世面的人说起林巧,说是把她拉到省城去,也是凤凰进了鸡群!大姐二姐不信,林锐却知道,这话一点也不夸张,他就读的县一中,就没有一个女生比得过林巧!
富人家女孩长得漂亮,那是千金,穷人家女孩长得漂亮,那就成了祸根!天天都有年轻后生在门口吹口哨,贼眉鼠眼往里看,害得林家老少一家胆战心惊,生怕哪天祸从天降。
林巧一句话,惹来林凤一串炒豆般的聒噪,心头大为后悔,想想二姐说得也没错,错就错在自己这张脸不争气,没来由长成个西施,害得全家没个安稳日子,林巧恨不得立马毁容。
“三姐长得漂亮有错吗!”林锐嘟囔一句。
“牛犊子!读了几天书也敢跟你姐顶嘴了!”林凤调转枪口,对准了林锐。
林锐知道大事不好,那林凤一但聒噪起来,就没个完。正在后悔,大姐林霞隔着窗户叫道:“二丫头你有完没完!赶紧进来,上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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