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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到陈塘关了。”

青年将马车停在驿站门前,隔着马车的帘布轻轻唤上几声,车内却没有应答,细细听,只有些极轻微的鼾声。

青年向负责管理马匹的小吏歉意拱手,示意其等候片刻,然后钻进马车中。

爷爷半歪着身子倚靠在车厢上,嘴角隐约有些涎水站在疏于打理的苍白胡须上。手里是几张做满标记的地图,还有几张散落在地上,用来标注的笔松垮垮地耷拉在手上,留下一大片墨痕。

青年小心地将地图从老人手中抽出,从地上捡起,再收好笔,最后才轻轻推了推老人。

“爷爷,我们到了。”

鲁雄猛地睁开眼,那是一双完全不该出现在他这种鹤发老人身上的鹰瞳,让人不敢对视。

看清周围后,鲁雄默默合上半边眼睛,藏住锋芒毕露的眼神,干脆利落的走下马车。

日头还在城墙上晃悠,陈塘关里飘散着百家饭食的烟火气。

鲁雄在驿站内找了间屋子先住下,推开窗子透气的时候,正看见驿站斜对面的一家小小塑像摊子,摊主是个老婆婆,坐在矮凳上,一只腿架着个四五岁大的小姑娘,一边逗孩子,一边揉搓着手中的泥团,没一会儿就弄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巴掌大的泥人。

鲁雄眯着眼睛,惆怅叹息:“又要死人了。”

青年在屋子里整理行李,听鲁雄感慨,笑着回应道:“爷爷你十七岁就上战场,明年都快七十的人了,还怕死人不成?”

鲁雄看着自己孙儿一脸轻松的样子,只是笑笑。

他年轻时一腔热血,对战争也不当一回事,还尤其渴望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可随着他年纪大了,连亲随都换了四次之后,他越来越清晰地听见死亡的狞笑,也越来越意识到那些战死疆场之人的重量。

他曾经和闻太师聊过,在一件事上,闻太师和他达成了共同意见。

他已经不适合领兵了,一个整天担心害死多少士卒的统帅,只会害死更多人。

于是他回到朝歌领了个闲职,本以为会这样虚度下去直到老死。

但一切都变了。

鲁雄搭在窗框上的手掌不自觉捏紧,自从女娲宫进香之后,陛下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整天魂不守舍,后来苏护献上苏妲己之后,更是整日不理朝纲,浑浑噩噩。

再这样下去就完了!

司天台太师杜元铣夜观天象,上奏警醒,被那妲己三两句打成妖道同党,惨遭枭首酷刑。

丞相商容多次劝说,陛下却依旧我行我素,让商容寒心乃至辞官归隐。

上大夫梅伯更是凄厉,因为怒骂艳后,指责陛下荒淫无度,在九间殿内惨遭炮烙而死。

陛下残暴无道必须阻止,可九间殿里的二十根铜柱上还能闻见皮肉焦臭。

鲁雄本想捐了这条老命,接着进谏警醒纣王,却被武成王一纸调令送出朝歌,接替身死的李靖镇守陈塘关。

离开朝歌城的那一天,武成王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耍嘴皮子是没用的,你得为成汤天下流干鲜血,但绝不该在那些铜柱上。”

鲁雄自己都说不清是明白了武成王的苦心,抑或是臣服于内心的怯懦就坡下驴,也许两者都有,但后者更多些吧。

先帝啊,这片成汤天下,老臣真的要守不住了。

情到深处,鲁雄不自觉泪如雨下。

塑像摊子的小姑娘瞧见了,贴着摊主老婆婆耳语几句,老婆婆笑着点了点头,小姑娘就从摊位上拿出一个最漂亮的小泥人,交给驿站门口的小吏,托他送给鲁雄。

没一会儿,小泥人就送到了鲁雄手中。

“这是照着李靖的模样捏的?”

小吏搓搓手,耳尖都有些发红,嘿嘿一笑:“咱们这都说,放个李大人的东西在家里,吉利。”

一想到李靖身死之后还能受到陈塘关百姓如此爱戴,鲁雄就由心的赞叹:“此等人杰,只恨不曾相识啊。”

“咱们没那个机会认识李总兵,您老还怕没机会?”

我能有什么机会?李靖人都死了我去哪认识?总不能把他的魂招来认识认识吧?你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仔细审视小吏一番,看着也不像有什么恶意,或许是想多了吧。

鲁雄摆摆手,笑得有些尴尬:“也是,毕竟我也上年纪咯,没准以后也有缘和李总兵喝上一杯,哈哈。”

小吏连连点头:“对啊对啊,您老都这么大年纪了,李总兵肯定不好不见您不是。要不我派人送您去?”

好吧,这下确定了,这小子就是不怀好意在这阴阳人呢。我自嘲两句你还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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