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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华的荷花大酒店,1号包间里灯火辉煌。
李主任一早便通知何飞,晚上和他一起参加一个酒局。因为手术,何飞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一小会儿,不过他急匆匆赶到,推门进去的时候,人还没有完全到齐。
李主任向何飞摆摆手,然后向一个空位置指了指。何飞走到空位旁,这才发现,坐在他的旁边的不是别人,正是出院不久的郝菲菲。她也是所有在座的人里面,唯一的女性。
郝菲菲看到何飞先是惊讶,然后很是开心,连忙帮他拉开椅子,整理了一下他的餐具。
“好巧啊,何医生,“何飞落了座,郝菲菲捋了捋头发,朝着何飞微笑道。
何飞点点头,轻声道:“你没事了吧,现在身体挺好吧?“
“嗯!嗯!“郝菲菲轻巧地点了点头。
何飞扫了一圈,来参加宴会的基本都是医院的中层干部,何飞和几个相熟的打了招呼后,随后便注意到,李主任也不过坐在副主宾的位置上,看来还有更重要的人物还没有到。正思忖间,房间门被服务员推开了,两位男士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后面的那位是医院的马副院长,而走在前面的男士何飞并不认识,他看起来四十多岁,个子不高,稀发油亮,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看起来满面春风。他边走边挥手和大家打招呼,所有的人都站起来回礼,何飞和郝菲菲也跟着站起来。
所有人坐定,坐在主陪位置的陌生男士没有说话,倒是马副院长做了介绍。何飞才知道,这位男士姓徐,是市政府的副秘书长。然后,从这位副秘书长的讲话里何飞得知,他的一个亲戚最近找李主任看过病,效果挺好,因此设宴表示感谢。
酒过三巡,酒桌上的气氛开始热闹起来,无论是马副院长、李主任,还是各位中层干部,无一例外都是海量,因此,欢声笑语不断。何飞酒量不好,郝菲菲又是大病初愈,于是这俩人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秘书长?那他在市政府具体做什么工作?和一般的秘书一样吗?“何飞半开玩笑地和郝菲菲低语道,他当然知道不一样,但他对政府部门的组织架构确实也不太清楚。
郝菲菲把头贴近何飞,轻声笑道:“那当然不一样了,人家可是正科级干部,怎么能做一般秘书的工作。“
“那为何要用秘书二字?这容易让老百姓误解啊,改成别的头衔不行?“
“为什么要改啊,挺好的啊?联合国一把手还叫秘书长呢?“郝菲菲觉得何飞的话有些好笑,也挺好玩。
“郝主任,还有……那位男医生,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徐副秘书长脸红扑扑的,朝郝菲菲说道。其实从开始吃饭,郝菲菲一抬头,总能碰触到徐副秘书长“不经意”间看向自己的目光,她先开始还报以微笑,后来就干脆看向别处。
郝菲菲愣了一秒钟才知道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忙不迭地回应道:“没什么徐秘书长,我们在聊联合国......啊不,我们是......“。众人哄然大笑,郝菲菲脸刷地一下红了。
何飞在一旁说道:“她说错了,其实我们在聊秘书长,联合国秘书长。“
笑声马上变小,正值交叉喝酒环节,徐副秘书长站起身,端起酒杯,面无表情地看了何飞一眼,又朝着郝菲菲微笑道:“听说郝主任在院办工作,是马副院长的得力手下,酒量自然也不会差。来,我敬你一杯,先干为敬。“话音刚落,徐副秘书长脖子一扬起,满满的酒杯瞬间清空。
郝菲菲端起杯中的可乐站起身来,“很抱歉徐秘书长,我最近身体不好,不能喝酒,我以可乐代酒,敬秘书长一杯。“
郝菲菲喝干杯中的可乐正要坐下,却见徐副秘书长仍然端着酒杯站在那里,不再像刚开始那般笑眯眯的,表情变得有些难以捉摸。
“马院长,李主任,这不行啊,院办里的,哪有不能喝酒的?还是说,郝主任不给我这个面子?“
马副院长连忙解释道:“菲菲平时酒量还可以,不过,她确实刚刚得了一场病,现在身体还不允许,等改天再陪徐副秘书长喝。“李主任也在一旁附和。
徐副秘书哈哈大笑,“你看郝主任面色红润,气质优雅,哪里像刚得大病的人?你们都是医院的,欺负我这个外行是不是?”说罢,仍然端着空空的酒杯,站在那里,盯着郝菲菲。
郝菲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看向了马副院长。
“那就陪徐副秘书长喝一点。服务员,来给这位女士倒半杯酒。”
郝菲菲端起酒杯,皱了皱眉头,一饮而尽。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徐副秘书长却没有坐下的意思,“你看看,谁说郝主任不能喝酒的,露馅了吧?刚才的半杯就算了,来服务员,给郝主任和我倒满。好事成双嘛,这次我们一起干一个。”
郝菲菲再次看向马副院长,马副院长干笑了一声,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我替她喝可以吗?秘书长?”何飞端起手中还剩一多半的酒杯,站起身。众人的目光骤然齐聚在何飞身上。何飞没等副秘书长回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行啊,”徐副秘书长意味深长地看着何飞,“不过,按咱们这的规矩,酒不满心不诚啊......服务员,来,给何医生倒满。”
火辣辣的酒精,二两半的酒杯,何飞连干了两杯。加上之前那多半杯,何飞一口气喝完了半斤多的高度白酒。在徐副秘书长有些惊讶的目光里坐下之后,何飞只觉得胃以上的消化道都在冒火,小脑也似乎开始处于麻痹状态,他努力稳了稳身子,微微闭上眼睛。
“何医生有些喝多了,我先送他回去吧......不好意思了,各位。”这是何飞当天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郝菲菲的声音近在耳边,又似乎在梦境里模糊遥远。
醒来的时候,何飞发现自己躺在护士值班室的床上,窗外天空,已是隐隐的鱼肚白。
干净整洁的值班室,飘荡着女孩子们特有的清香气味。何飞正努力回想着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值班室的门被打开了。
“你醒了?”是小云的声音,“打开灯可以吗?”
“好的,”何飞觉得有某种粘稠的东西堵住了嗓子,说出这两个字才顺畅了一些。
“好了,现在开始查房,这位病人你感觉怎么样?”小云提高了嗓音。
“这位专家,”何飞眯着眼适应着光线,“你可不可以先回答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一点不记得了?”
“是的。”
何飞还没出包间门的时候,便几乎失去了意识。好在1米7多的郝菲菲不算太柔弱,在服务员的帮忙下,顺利地把何飞搀上了出租车。从何飞沾酒就紫红的双颊上郝菲菲知道了何飞的酒量,最终思量之下,还是把他送到医院比较安全。一脸嫌弃的出租车司机开得飞快,终于在何飞呕吐之前胜利逃离。
一阵畅快淋漓的呕吐之后,何飞虽然脑子仍不清醒,但恢复了些许力气。郝菲菲才得以靠自己一个人,把他送到了肾脏内科。值班护士小云和郝菲菲合力脱下何飞沾满呕吐物的外套和裤子,又忙里抽空,给他输上了一瓶葡萄糖加维生素B6的液体。直到何飞拔了针,看到他呼吸平稳,郝菲菲一边感谢着小云,一边又拜托她多加照顾,才放心离开。
“云医生,我要求出院。”何飞挠挠有些胀痛的头,“需要签字吗?”
“好了,别贫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小云看到何飞已无大碍,继续说道,“快到交班的时间,她们都要过来换衣服了。”
和许多酒量很差的人一样,天生缺少乙醛脱氢酶的何飞,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从酒精的威力下完全清醒过来。他谢绝了郝菲菲登门看望的请求,即使在医院里和她有了多次交集,刚刚又发生了替她挡酒的事,他始终认为,自己和她,与别人一样,仍然不过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同事之间欠个人情,最好的方式莫过于请对方吃顿饭。顺理成章,几天之后,郝菲菲便开始约何飞吃饭表示感谢,何飞再三推脱,拗不过郝菲菲的执着,只好答应了她的邀请。
郝菲菲拿起手机,时间显示七点半整,和何飞约好的时间到了。
酒店矗立在市中心的繁华地段,是周围目所能及的最高建筑。酒店的名字用雄浑的行书写成,上刷红漆,彰显着特殊的中国审美。
坐电梯直达楼顶,一出电梯门,眼前豁然开朗。往前走是一条由几十根石柱围成的走廊,弯弯曲曲,颇有曲径通幽的感觉。通向两个侧面的走廊比较窄,到达边缘后呈直角拐向前方。走廊之间有假山,有流水,有花草,有虫鸣。如果闭上眼睛,不告诉你这是什么地方,仿佛会有置身于江南园林的错觉。何飞参加学术会议时曾来过一次,但那是在白天。现在晚上过来,更添几分幽静。何飞感慨,酒店主人必然胸有大墨,设计者也是有沟壑在胸,方能建成一个这么雅致的去处。
走廊的旁边,分布着一个个大小不等的凉亭,犹如树枝上伸出的一片片树叶。郝菲菲占据了其中的一片,看到何飞的身影,微笑着站起身打招呼。郝菲菲身着白色衬衣和黑色包臀裙,诱人的身材尽显。乌黑的长发自然飘在身后,耳坠和项链银光闪闪,白皙的皮肤楚楚动人。郝菲菲的美丽让何飞的大脑出于本能地暂时短路,她看到何飞呆看着自己,露出一丝羞涩里带着理解的微笑。何飞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和郝菲菲相对而坐。
郝菲菲让何飞点菜,何飞又把菜单推了回去。
郝菲菲便不再勉强,点好菜,要倒酒时,也让何飞抢了过去。
何飞拿着沉甸甸的酒瓶细细端详,“这似乎是.......法语?”
郝菲菲笑道:“何医生真是多才,是的,这酒就是从法国波尔多原瓶发过来的,正品进口货。”
“波尔多?”
“是的,虽说法国的葡萄酒都很不错,但我的味蕾很挑剔,只认波尔多。”
“哦?你这么情有独钟,他们应该请你去做他们的形象大使。”
郝菲菲哈哈一笑:“何医生真逗,一个法国城市,怎么会请一个中国女孩去做形象大使呢?”
“那可说不准,你这么漂亮,这么懂葡萄酒,重要的是,对那座城市又这么偏爱,一切皆有可能啊!”
“也许吧,借您吉言。”不多的接触,郝菲菲发现,看起来木讷的何飞其实挺幽默的。
何飞捧着酒瓶晃了晃道:“我不能喝酒,更不懂品酒,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酒应该价格不菲。”
郝菲菲从何飞手里拿过酒瓶,莞尔一笑,“何医生还有不懂的东西,真是难得啊。”说罢,郝菲菲把酒倒进旁边的醒酒器,棕红色的液体汩汩流出。
“红酒只认有缘人,它在瓶子里睡了这么多年,你想体会她的好,得先让她醒过来。是不是很浪漫?”郝菲菲咯咯笑出声,继续说:“醒酒的作用,一是去掉酒里面的二氧化硫、单宁、各种沉淀物,避免酒以外杂质的干扰,二是使酒的香味充分释放,这样喝起来,才能果味浓郁,香味绵长”。
郝菲菲拿起醒酒器对着灯光看了看,“就这样吧。”
棕红色的葡萄酒倒入杯中,何飞端起来向郝菲菲道:“感谢郝主任盛情款待。”正欲抬手,被郝菲菲手指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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