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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瞬息,那些蝴蝶的触须被来势汹汹的银针贯穿,死死钉在了门板上。

每一只蝴蝶仅仅刺中触须,没有伤及性命,翅膀还在不断颤动。

旁观者看到这一幕,皆是肝胆俱寒,谁都没想到槐雨竟有如此敏锐的眼力!

他若是想杀一个人,岂不是扬一扬衣袖的事?

众人被槐雨吓到,要向小园赎罪的声音渐渐消下。

向小园又高声喊:“取瓮来,我知道怎么对付海娘娘了!”

她不信鬼,但是为了让大家信服,只能用这个法子以毒攻毒。

船工们深知向小园和海娘娘的渊源,兴许她确实有办法克制海娘娘?不然单凭她这样瘦弱的小身板,如何活命至今?

船长没有异议,急忙抱了个陶瓮过来,颤巍巍递给向小园。

“多谢。”向小园拆下银针,把蝴蝶一只只关进陶瓮里。

做完这些,她对众人神秘兮兮地道:“海娘娘的一部分残魂被我关在瓮里了,我昨日得到神仙点拨,需要做七天的法事,才能彻底根除灾厄。这七天,我的神力无法保护诸位,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说完,向小园也不管他们什么表情,她抱着陶瓮,马不停蹄地往房间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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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被向小园的一番话唬得一愣一愣。

一部分人说,向小园其实是在拖延时间,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被当成祭品丢下海,所以只能用这个借口保命。

一部分人说,向小园明明被海娘娘盯上了,还能生龙活虎,不被索命。说不定她真的有什么神通,要不……再等等?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方说到最后,竟动起手打了一架。

燕芸和林其羽趁机挤出人群,挨到向小园身边。

他们听到向小园把罪孽都揽到自己身上,很为她捏一把汗。

燕芸忧心忡忡地说:“要是七天后,你不能给他们一个交代,恐怕、恐怕……”

林其羽叹气:“恐怕真要被当成祭品丢进海里了。”

向小园没有说话。

好半晌,她问:“船上有医工吗?”

林其羽纳闷不已:“小园,你问这个做什么?”

向小园:“你们去帮我讨一包迷药来,或者麻痹人的麻沸散,两个都行。”

林其羽吃惊地道:“你是想把船上的人都迷晕了,也好逃出生天?”

燕芸斜了他一眼,嫌弃地说:“就你这脑子,难怪你爹把你送到京城来。”

林其羽被戳中痛处,气得跳脚。

倒是向小园看着朋友们打闹,无奈地摇摇头,“我没想用药迷晕他们。”

“我就说,小园才不会那样!”燕芸得意地挑眉。

向小园羞赧一笑:“主要是人数太多,我迷不过来。”

燕芸和林其羽:“……”

好吧,是他们把向小园想得太良善了。

向小园趁着朋友们去拿药的时候,自己先抱着陶瓮回了房。

刚进门,向小园撞见隔壁开门的倪妙仪。

倪妙仪显然刚睡醒,睡眼惺忪,额前的碎发还被海风吹得卷翘。

她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问:“小园,怎么了?听起来闹哄哄的。”

向小园:“朱芳菲死了。”

倪妙仪的杏眼瞬间瞪大,她的神情难掩恐惧,忙问:“怎、怎么会这样?”

“她也是死于七味果的毒,明明那些毒果早就被清理了。有人说,可能是林晴的冤魂作祟。”

“听说朱芳菲是林晴最好的闺中好友,她在地下寂寞,要拉朱芳菲陪伴,倒也说得通。听说鬼魂都是一根筋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执念……”倪妙仪心有戚戚,说了一句,不敢再多讲话。

她把话题绕回向小园身上,探头探脑看了女孩怀里抱着的土瓮一眼,问:“这是什么?”

向小园眨眨眼:“是朱芳菲的魂魄,她的魂魄寄生在蝴蝶身上,我就把那些蝴蝶带回来了。”

倪妙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问:“带回那个做什么?你不怕鬼魂缠人啊?”

向小园:“我杀了那么多猪,要缠早缠了。”

她说完,目光瞥向倪妙仪的手,皱眉问:“妙仪,你的手指被烫伤了?”

倪妙仪看了一眼拇指,蜷曲手指,温柔地笑:“没事,我点安神香呢,不慎烫到手了。我已经上过药,等一下就能好。”

向小园点点头,似乎看不得那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有丝毫瑕疵,她嘱咐了一句:“那你小心一些,留了疤就不好看了。”

“好。”

向小园见天光都要泛白,劝倪妙仪再去睡一会儿,她还有其他事做。

向小园一心想破死蝶复生的局,进门时并没注意到房中立着一个人。

待她埋头撞上一堵肉墙,“啊”了一声,连连后退。

眼见着要摔到地上,一只清寒的手,稳稳托住了她的后腰。

湿冷的乌发垂落,擦过向小园的耳廓,带来凉凉的触感。

片刻,浓郁的兰草香将她浸没。

馥郁的香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咸涩海味。

向小园意识到,眼前的人是槐雨。

果然,她一抬头,正对上少年郎那双清冷的眼睛。

槐雨不知是吹了风还是别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衬得他的薄唇上的红色更艳,脸上五官虽被面具遮去大半,但向小园熟悉人骨,还是能从槐雨仅剩的五官辨别出,他的容色定是好看到张扬。

“多谢你的搀扶。”向小园直起腰,绕开槐雨的手。

她把陶瓮放到桌上,凝神听了一会儿,隔着薄薄的容器,里面传来蝴蝶振翅的声音。

向小园想到槐雨方才帮她捕蝶,她有心和他打好关系,解释了一句:“我虽是屠户,但也不是生来就敢杀猪宰羊,有时候牲畜的性子凶残,我还得用竹箭,将迷药射进牲畜的身体里。待迷晕它们,我才能下刀子屠宰。”

“我把这些蝴蝶带回来,就是想看看它们能不能被迷药迷晕。若是凶手在死者身旁放置迷晕的蝴蝶,等药效一过,蝴蝶翩翩飞舞,就会造成一种‘带着魂魄渡海’的错觉,给人以‘海娘娘杀人’的假象。”

槐雨不爱说话,缄默如常。

甚至让向小园以为,她说话很惹人发笑,槐雨兴许在嘲笑她。

向小园尴尬地说:“若您觉得我在异想天开,那我也……”

“向小园。”

少年郎忽然开口,嗓音清冽,质感沙沙的,如天山寒冰。

这是槐雨第一次喊向小园的名字。

向小园惊得张嘴,轻轻“啊”了一声:“怎、怎么了?”

槐雨的凤眸没什么情绪,说话的声调也很冷静平缓。

他说:“林晴是幽州节镇之女,其父手掌九万兵马,曾趁契丹南侵边城时,领兵镇压蛮敌,收复失守的疆土。但他怀有私心,以御敌之名,强占边城长达一年,在天子的军令镇压下,方才吐出吞并的国土。”

“而朱芳菲是永州节镇之女,永州节镇曾因收揽游民,私自招募胡兵,拓展麾下军队,而被其余军阀忌惮、节镇弹劾。陛下也了数年时间,方才削弱其手中兵权,辖制住永州的军力。”

向小园一时失语,她不蠢,能听懂槐雨的话,但她不明白的是,槐雨为何要告诉她这些事。

小姑娘呆呆地望着槐雨,一双杏眼迷茫而明亮。

槐雨垂下浓睫,看到向小园一脸蠢相,似在不解。

他淡淡地道:“倘若朱芳菲和林晴死在船上,那么地方军阀叛变,便是一腔父爱难掩,势必要为枉死的子女讨个公道。他们便是引起地方兵变,也算是师出有名。”

向小园忽然浑身战栗,她听明白了。

槐雨分明在告诉她,有人想利用这些节镇的子女生事。

明明船上的世家子女不得父母亲爱重,才会被送上京城当人质。但他们死后,却成了父亲心中的珍宝。

节镇们完全可以将孩子的死,当成一个谋反的借口,甚至可能趁此机会,联手挑衅皇权。

这是槐雨不想看到的事。

而向小园心知肚明,槐雨说这番话,除了敲打她,还有另外一重意思。

槐雨想说:向小园,邪祟之事,与你无关。

向小园懂了。

槐雨色厉内荏,他在安慰她。

槐雨好像……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冷酷无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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