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凤的表兄蹲在台角,正用猎刀一点点刮去野猪獠牙上的毒渍,刮着刮着忽然嚎啕大哭:"那年雪崩卷走我爹,原来不是山神发怒..…."
骆志松望向人群外的韩小凤。
姑娘鬓角别着朵冰凌花,那是今晨他攀上百丈冰壁摘的。
花蕊里还凝着未化的雪粒,此刻被晚霞染成胭脂色,恰似她昨夜躲在磨盘后,听他讲北斗星轨时羞红的耳尖。
暮色里忽然飘来黑虎的呜咽。
骆志松摸到内袋里温热的玉坠——那是今早韩母悄悄塞给他的,坠子背面新刻着两道缠绕的藤纹。
暮色在欢呼声中震颤。
骆志松从内袋掏出个油纸包,展开时二十三个村长同时屏住了呼吸——那是颗用野猪獠牙磨制的指环,牙尖处雕着朵冰凌花,花蕊嵌着子弹壳熔炼的金粒。
"去年腊月追白狐,我在断崖边摔碎了三颗臼齿。"他托起韩小凤颤抖的手,獠牙指环滑过姑娘冻红的指尖:
"当时就想着,若能用最凶的獠牙守最柔的花,才算没白挨那场风雪。"
围观的老猎户们突然集体跺起鹿皮靴。
夯土地面震起细雪,混着松脂香的风掠过颁奖台,将韩小凤鬓角的冰凌花吹落在指环上。
花瓣与金粒相撞,竟发出编钟般的清鸣。
"阿松!"韩小凤突然攥住他腕间的旧伤疤,那是上个月与黑熊搏斗留下的。
结痂的皮肉在她掌心发烫,烫得北斗纹猎枪都在木桩上微微颤动。
台下忽起骚动。
韩小凤的表兄握着刮毒的猎刀挤到前排,刀刃还粘着野猪鬃毛。
这个曾扬言要"打断小白脸脊梁"的汉子,此刻却用刀背轻叩自己额头:
"当年我爹被雪埋了三天,眼珠冻成了冰疙瘩...…可妹子的眼睛,该映着活人的烟火气。"
最后一缕夕阳恰在此时掠过獠牙指环,将金粒折射的光斑投在韩小凤眼睫。
姑娘含泪的笑靥让杨猎人想起初春融雪的溪流,他解下祖传的狼髀石,重重拍在印信未干的新猎规上:
"喜酒得浇透三寸黄土!"
欢腾声中,骆志松瞥见报社主编正偷偷捡拾散落的金条。
他屈指弹飞指环上凝结的冰珠,那粒金灿灿的冰晶在空中划出北斗杓柄的弧度,精准打中主编后颈的膏肓穴。
中年人扑倒在雪地里,怀里金条滚出个"贪"字图案。
"松哥看什么呢?"韩小凤忽然将冰凉的脸颊贴在他颈侧。
少女呼出的白雾缠着男人坚毅的下颌线,像给青铜剑柄系了条蚕丝绦。
骆志松抚过她发间将化的冰凌花,指尖突然传来异样触感。
花萼深处凝着粒黍米大的冰晶,借着篝火细看,竟是个微缩的狼头图腾——与三日前黑虎从深涧叼回的兽骨上刻的一模一样。
夜风卷着雪粒掠过神农架莽林,远处传来黑虎压抑的低吼。
骆志松将玉坠按在姑娘剧烈起伏的心口处,藤纹透过薄袄印出蜿蜒的轮廓。
欢呼的人群不会注意到,东南角松枝上的积雪正以诡异的速度消融,露出底下墨绿色的苔藓拼成的箭矢图案。
更深的林海里,某个裹着熊皮的身影收起黄铜望远镜。
他脚边躺着只被拧断脖子的寒鸦,鸦羽覆盖的雪地上,七枚金条摆成了北斗缺失的摇光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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