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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琬和费祎等人,本就是蜀汉帝国此时最顶等的政治大佬,岂能不理解诸葛丞相的安排?

但理解归理解,却不等于他们心悦诚服地支持这个安排。

站在政治人物的角度,他们该举双手赞成才是。但作为个人,作为同事,他们其实对于诸葛丞相的如此安排,心底里未尝就没有别样的心思。

魏延为什么必须死?

他完全可以不死。

蜀汉帝国的政坛,一向宽容大度能容人,真要说起来,蜀汉政权建立后,被处死的高层人物,真的屈指可数,先帝处死过一个彭羕,当今皇帝刘禅年初处死刘琰,仅此二人而已。那二人的死,真的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而现在,诸葛亮却要如此对待一员功勋老将军,军中第一人,未免过于残酷了些。

所以,对于谯周等人提出的对魏延家族的清算,蒋琬费祎他们打心眼里不赞同。

诸葛亮“抛弃”魏延,其实说白了,都是出于纯粹的政治考量,他是替后诸葛亮时代的蜀汉帝国抛弃了魏延,但作为当事人的魏延,就必须死吗?魏氏家族凭什么就要平白无故地承受这个不能承受之“重”?

夷灭三族——不能不让人有种兔死狐悲的悲凉感觉。

蒋琬扭头看了看费祎,这是一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家伙,而且,诸葛亮逝世前,他就在身边,并且是第一个从前线赶回来的当事人,诸多信息,也是他本人亲自带回来的,魏延可能造反的预兆,也是他发出来的。

益州帮对魏氏的穷追猛打,也都源于费祎带回来的信报,但此时的费祎正忙着捯气儿,一点出头的意思也没有。

“这该死的费文伟!”蒋琬便决定,还是由自己出头来表个态。

“陛下,前线形势多变,信息繁杂,以下臣看,还是再等等吧,魏延谋反之事,尚不能定,而南郑府,着人加紧看护,却是应有之义。”

蒋琬的话,正中皇帝刘禅的心窝,他连忙借坡下驴,道:“此事,就交由丞相府去办理吧。”

那边的谯周等人一听,打心眼里不乐意了,谯周再也顾不得体面,当即站出来说:“陛下——”

话音未落,随着一声“报——”又一次八百里军情急报来到大殿之上。

“启禀陛下,随军长史杨仪奏报——魏延谋反,已经被平北将军马岱诛杀!首级已经带回成都!”

大殿之上顿时便是一阵牙酸吸气的声音。

“魏延死了?”

“魏延死了!”

嘤嘤嘤嘤的声音响起来,大殿之中,顿时像捅了马蜂窝一般。

……

杜琼向谯周使了个微不可察的眼色,谯周当即出班奏事,并且刻意升高了语调:“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魏贼既已伏诛,臣启奏,请陛下立即下令,诛杀国贼满门,以儆效尤!”

当即就有人跟风奏事:“陛下,臣请陛下立即着专人调查与魏贼有关联之人,速速将其缉拿归案才是!”

谁知道,一直闷声不响的费祎却开了腔:“陛下,魏氏满门还能跑到哪里去?当今最紧要之事,是立即遣将守关,防止敌国趁我蜀汉国丧之际,侵略我国。另外,立即派人去吴国报丧,也好探听吴国动向,方位上策!”

费祎的话说出口,满堂嘤嘤之声顿时消失不见。

费祎说的,确实都是最紧要的大事,这个时候,国际上的反应,才是最重要的,那首恶者魏延已经伏诛,魏氏满门都在成都南郑侯府,还能跑到哪里去?再说了,魏氏族人阴盛阳衰,除了一个窝窝囊囊的魏小六,都是女子,还担心他们作乱不成?再提诛杀魏氏满门的话,就显得太不识大体了。

蒋琬当即出班奏道:“臣附议——”他本来还想说说魏延的事情,但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魏延已经死了,大事去矣。

如果说魏延的谋反,是大家没有想到的话,则魏延之死,更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魏延怎么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呢?他这样的反贼,不是该给蜀汉帝国捅出天大的几个窟窿吗?

马岱,他怎么可能杀得了魏延呢?凭什么呀!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心思的:如此泼天一般的功劳,怎么能让这姓马的拿了去?可恶啊,可恶至极!老子怎么就不在那大国贼的身边?否则,一刀过去,一颗硕大的头颅……那一腔热血……啧啧……

可八百里加急军报不会说谎。

政坛上没有和事佬。

和事佬也不可能占据高位。

朝堂上的诸位大佬,老老少少,形形色色,但都有自己的政治利益,和政治立场,屁股决定脑袋,这个道理放在任何时代,任何地点,都是正确的。

所以,每个人的心思如何,其实都十分明了,根本就不用耗费脑子去猜想——有开心激动的,有伤心寒心的,有兔死狐悲的,有感觉未来一片光明的……但是,一眼看过去,所有人都表现得一脸正气大义凛然的模样——今天,站在朝堂上的人,可没有一个傻子!

杜琼年纪很大了,所以,很多时候,他负责幕后,学生谯周负责前台。当然,在谯周背后,还有许多人跟风,大家看的是谯周的眼色行事。

蒋琬和费祎都是老成持重之中,不随意说话,但分量极重,因为他们本就是接下来的后诸葛亮时代的蜀汉掌舵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徐靖的年纪,估计比杜琼还大几岁,坐在那里,昏昏欲睡,所以,对于魏延之死,貌似听而未闻,老神在在的样子。

但也正因为有徐靖的存在,杜琼才不敢过于放肆。

杜琼观天象,测未来,解谶语,堪国运,这些,都是技术活,并且是独家专享的技术活,谁也不敢在他的专业上置喙。但在徐靖这个老名士面前,一切都是浮云。徐靖一张嘴,天下任他说。人家不需要专业,只要是他徐靖说的话,有时候,甚至比皇帝陛下下的圣旨还管用!

谯周站在前列,请求清算魏氏满门的话已说了两遍,却没有得到皇帝陛下任何哪怕是一点点的回应,这让他的心里也打起了鼓,他摸不透皇帝的心思,一时之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老徐靖一开始说了诛杀魏延的话之后,便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再无任何言语。谁也不知道这老家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站的什么队。

所有人,都沉默地盯着皇帝刘禅。

此时的皇帝刘禅早已经忘记了为相父之死而悲,魏延杨仪事件颠倒往复,让一场悲剧变成了闹剧,他哪里还顾得上悲伤。

刘禅陷入茫然之中,久久没有说话。

谯周尴尬地站在当中,不知道该是继续上奏,还是退回班中。

就在这时,大殿侧门处,一道身影出现,却是宫中服侍太后的小黄门,那太监违反礼制直接就进了大殿之上,靠近皇帝刘禅,轻声耳语一般地奏道;“陛下,吴太后请您到慈宁宫去一趟。”

刘禅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太后请自己去慈宁宫,能有什么事情?自己这里,天都要塌下来了啊。

他瞪了小太监一眼,却发现太监没有抬头,再次开口强调一遍:“陛下,吴太后请您到慈宁宫去一趟。”

刘禅觉得脑瓜子嗡嗡地痛,脑门儿一跳一跳的。

去一下也好,说不定,太后已经都哭得昏天黑地了,自己去安慰一下太后也是好的。再说了,朝堂上闹哄哄的一片,能议出一个什么子某寅丑来?还不如去听听太后的意见。

吴太后并非刘禅的亲生母亲,但刘禅自小没了母亲,视其为母。孝敬有加。

吴氏兄长吴懿,此时为汉中都督,迁车骑将军,授符节,领雍州刺史,封济阳侯,镇汉中——这一切,都是诸葛亮临终前的安排。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朝会并没有散,这个时候,谁敢不呆在朝堂呢?

从国事的角度上讲,现在呆在这里,就是为国分忧。从私事的角度上讲,接下来的蜀汉朝堂后诸葛亮时代,自己本人,自己家族,自己所在的帮派能分到多大的一块蛋糕,也许就是这眼巴前的事情了。所以,谁也不敢擅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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