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者说十八泥犁经》,”来人笑笑,“像你这样的杀手,也会读这种经文吗?”
明缘不语。
为什么不会呢?
和话本里编排的不同,虽然也是豢养,但主家其实对她们这些死士很好。
充满阳光的庭院,严厉而不失慈爱的管家妈妈,通畅的信息与齐全的书本……甚至延请颇有水平的师者来教导她们。
为了她们的顺手和忠诚,主家对她们堪称溺爱。
抛开被赋予的冰冷命运的话。
明缘从未觉得这样不好,她受了良好的教育,有足够的金钱和主家赋予的权势,除了不得自由外,她比仙舟绝大部分人过得好。
而且当她踏上命途后,过得还要更好。
因为她变得更昂贵了。
昂贵的器物需要良好的保养,和小心的使用。
但有人不赞同。
“人是社会性动物。”
主家为她们开设的私塾中,曾有不知真相的讲师如此说过。
讲师是个有关怀之心的教育家,她说出这句不在教学大纲上的话,目的是鼓励塾生们彼此交流。
她不理解为什么朝夕相对的学生们对彼此如此冰冷,以至于到刺人的地步。
明缘嗤之以鼻。
讲师怎么能指望器物产生些什么呢?
器物仅有的那点柔软,都要留给未来的主人,彼此之间只会刀剑相向。
讲师最终还是摇摇头请辞了,留给满院子的器物一个怅然的背影。
只是明缘没有料到,她居然在如今的状况下,意识到讲师说的是对的。
再怎么被当做器物打磨,她也不是人型的器物,顶多是器物形的人。
而只要是人,就的确是社会性动物,需要和其他人交流。
在这囚室的两月余,明缘没能说上一句话,日夜相伴的只有隔壁翼人夹杂着呓语和祈祷的哀嚎。
以至于明知来者不善,却在对方只起了个头的情况下,没忍住接了下去。
明缘有些懊恼。
泄露教育经历、背景,暴露个人偏好,对于一个要做脏事儿的杀手来说,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这不符合她在私塾受到的教育。
于是她闭了嘴,调动长期监禁里变得有些枯竭的脑子,力图权衡接下来的每一句话。
明缘神情过于凝重,来人被逗乐了,发出低低的笑声。
而后他抬手拨开层层叠叠的黑色帘幕,仿佛是在拨开春日的垂柳。
也是,倘若地上的天光能照破这深深牢狱,此时的确是春日了。
只是修建幽囚狱的大概是个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没有选择各种明亮的光源,而采用了明暗不定的拟造火把,显得整个囚牢都灰暗得很。
而这黑绳盘缠的囚室更甚,走廊的光已经足够微弱了,再经过黑色绳帘的筛选,剩下的只能说聊胜于无。
明缘早已经适应了这朦胧的程度,来人却有些不习惯,伸手狠狠拨开了垂落的黑绳,归置到了一边去。
于是火光终于撒进了这一方囚室。
摇曳的火光中,来人露出他称得上招牌的、有些孩子气的爽朗笑容。
“好久不见,【青铜流屏】。”
明缘抬抬眼。
“我却一点也不想见你。”
“【金枢】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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