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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位同事、外地的同行请师傅吃饭,或师傅请他们,高福轩是乐意的。除此,师傅决不答应其他饭局。刘闪知道他有一讲究,同事同行在一块儿相聚,吃一顿少一顿,也许头天还栩栩如生坐了一桌,第二天,其中一人就殁了。他去喝的的不是酒,是辛辣的珍惜。

“陈舒婷和SSMY那事儿,不能再拖着了,要向陈支队汇报。”

“拖一拖!陈支队,唉……褚照天可信,以后啊,你多跟他走动走动。不说工作,今天痛痛快快放你一天假,明天再上专案组捋捋,找别的线索吧。”

听了这话,刘闪心下骇然。囿于规矩,他没问。师傅不说完的事儿,是没考虑成熟。

虽说他自己也有一些猜度,但发现那是大瓜,一个震碎他三观的瓜,也不敢乱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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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俩离开面店,散步似的往宿舍走。高福轩见刘闪心事重重的样子,笑了:“别一副心系苍生的样儿。傍晚见柳艳秋,精神点儿,见着姑娘要机灵。殷勤懂不懂?讨好,奉承,肉麻,让她称心,逗她开心。给她菜碟儿里,夹块西芹,拿她碗,给盛点木瓜汤。”

“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吃?”

“二傻子,是叫你夹西芹盛木瓜吗?打个比方。你是警察,不会观察呀?她爱吃哪个菜,要挟那道菜,你心里要有数。有数了,做事才有个谱,判断才会准确。做其他事儿也这样。讨姑娘的好,在于心灵手快,光灵不行,动作要跟上,就是一个快。”

刘闪顶了一句:“您常说,慢工出细活儿啊。”

“我呸!分析案情要细活儿,你该扣板机了,还捉摸着细活儿,那不是找死吗?柳艳秋想上天,你赶快搭上梯子;她想杀猪,你马上就把盆子递过去,帮她接血。懂吗?让她一看,哟,这小伙子,真叫人称心如意。”

“我这是要干嘛呀?”

“恋爱,追求。我了解过,放心。她在房企做高管,大学读的中文,能说能写能忽悠,专业词,叫策划。闲了给报纸、网络煲煲鸡汤文。外面看着像只花蝴蝶,别人肉里长的是雅骨。成了,就谈下去。不成,当你爱情路上拐了一道弯儿,出个岔。钢铁,就这样炼成了。”

刘闪听得差点没闪了腰:“差着岁数呐。”

“差辈儿了吗?年龄不是距离。你跟着她,等于多了个师傅,博采人家之长。你还挑人岁数,我大你二十多,怎么没挑你呢?她挑你,是命;你挑她,是病。”

刘闪想,您这师傅当到这份儿上,是在朝邪路上当了。

不过,柳艳秋昨天说那话,叫刘闪现在一想起,还浑身发热。

高福轩也正是听到昨天那句话,才动心思的。徒弟嫩,社会经验少,人际交往太幼稚。什么事儿能让人从幼稚到成熟呢?苦难、濒死、爱情极其挫折。

苦难和濒死,最好别沾上。尝试一下爱情何尝不好呢?

跟异性零距离扎堆儿,既能提高挑刺儿和接受挑刺儿的能力,又开阔了眼界。当禁毒警不像刑警的阵营,敌我分明还单一。禁毒侦查要复杂得多,跟毒沾边儿的人各种层次都有,跟毒品的关系也有深有浅。程度不同,打击和挽救方式就不同。

特别是执行化装侦查任务,必须在千钧一发之际,判断出突然前来求助的女人是毒贩的卧底,还是想要上岸的失足者;毒贩子往身上塞一个女人塞一手白面儿,该怎么应对?

患得患失恋爱,跟生死考验的得失相比,是最为平安的磨练。

人需要在患得患失中训练出狐狸一般的敏感多疑,学会随机应变,才能提高对人、对人心的认识。而这种微妙的体察,在男女恋爱中去打磨最为合适,身心俱爽,还容易成才。

不过,高福轩没把这些心思全对徒弟说出来,也不好意思说。

把追姑娘和工作拉扯上关系,跟个老流氓似的,俗气。现在的年轻人,都格色。

虽然高福轩也感到对柳艳秋有点儿歉意,但从他心里来说,认为还是自己徒弟亏了,刘闪是个花骨朵是个雏儿,真便宜柳艳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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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柳艳秋的命令,林好有好一阵儿的犹豫,心绪复杂。

雪姐想复婚,表姐却一杠子插去,酸都能把雪姐酸死。老实疙瘩受了欺负,嘴不会说,手不会打,憋在心里不知有多难受。但林好又想,就算雪姐拒绝邀请,自己也该在电话里表示感谢,以后再单独约她。要是雪姐来了,也各论各的。

估计她俩在饭局不会掐,表姐是啥德行还能不知道?搞面子工程是把好手。

林好犹豫完了,就打了电话。不料,王慈雪一听柳艳秋有饭局,立即答应。她心想,要喝酒吗?我这儿给你预备了一坛上好的醋。便问林好:“我带个人,行吗?”

“褚哥?”话音没落,唬地一声,林好的脸被点燃了,连脖根儿都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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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初心没开过闸,没放过水。这是自卑自傲和自食其力所形成的压力,迫使林好要对情感有自我约束,在花季里没盛开过,在雨季里没打湿身。

遭遇父亲破产的打击后,林好的短短人生又迎来了第二次更沉重更可怕的打击。

她貌似从容实则悲惨绝望,褚哥救她出来,送去旅店,接出旅店,什么回报也没要,使她的预判显得猥琐。和表姐嘴里的褚照天相比,她认为自己的龌龊想法渣到骨灰级别了。

跟高福轩评价她的阳光,更是两码事儿。阳不阳光,林好清楚。

有些人的自卑,是通过自傲形式来表现的;有些人的胆怯,却以勇猛去展示。

林好打小被大人们戏称为小黑蛋,那时,她就懂,姑娘家应该往白里长,小黑蛋是不姑娘家昵称。再懂事点儿,她自惭形秽又自觉地把自己排除在姑娘以外,尽往男孩儿堆里凑。假装像男孩儿一样,调皮,勇敢,成天不是脑袋补个敷料疤,就是脸上横块创可贴。

可女孩儿的心,却没变呀。

当家长的街坊邻居,在教育自家孩子都说是,别跟黑蛋那假小子玩儿,当心破相嫁不出去。或者说,嘿,你敢学黑蛋那人嫌不待见的样儿,我拍死你!林好想当姑娘,可一个姑娘家不知害怕,没羞没臊像男孩子一样翻墙头,掏鸟窝,踢球不踢毽子,还叫姑娘吗?

十二岁那年,陈舒婷拉着她手,安静坐在少年宫画室的台阶上,她才变回女孩儿了。

唯一让她有点儿自信感的是在实验中学念书,可父亲的厂子垮了,物质基础崩塌,她能做到的是不上学,省得转到普通学校更被人瞧不起。这次,她被人绑架,唯一能做的是听天由命,逆来顺受。难道还能像小时候对付同龄人那样,去对付歹徒吗?她不想作死!

人生,谁又不是一道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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