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庄地处清风寨西南二十余里。
庄上百姓大多姓王。
何大胆浑家便是小王庄的。
天公不作美,上午还是响晴薄日,下午竟开始转阴。
何大胆看着天边飘来的乌云,不由得心里焦急。
“都加把劲儿,无论如何也得赶在下雨前把麦子收完。”
寨兵们累的汗流浃背,不由得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打田间小道上慢慢悠悠过来一辆牛车,赶车的是个老汉,车上扶着木桶的三个后生都是老汉的儿子。
牛车停在田边,老汉跳下来,一路小跑到何大胆面前,眉开眼笑道:“侄孙女婿,可不敢累着,快喊军爷们歇会,喝点肉汤解解乏。”
何大胆闻着自木桶里飘来的香味,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
他有心歇个懒,可背上还没好透的伤,却提醒他不敢造次。
“别添乱,我家将军耳提面命,不许大伙吃乡亲们一米一粮。”
老汉笑道:“不打紧,肉汤又不是米粮。”
“您老跟我装糊涂?一米一粮都不许吃,何况肉汤?”何三水立着眉毛,没好气的呛回去。
穷乡僻壤,老百姓见到荤腥不容易,他咋好意思扣老百姓的牙缝喝这几口肉汤?
老汉的大儿子机灵,从木桶里舀了一瓢肉汤,走过来,他不敢随着他爹喊何大胆侄女婿,只是道:“都头看看,这么多牛肉汤,不喝可就放坏了,那才是造孽。”
何大胆被气笑了,给了他一脚,骂道:“好啊,私杀更牛,你这是嫌我死的不够快!”
老汉和剩下两个儿子齐齐色变。
大儿子却笑道:“都头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这牛是自己撞死的,与咱们无关。”
“滚你的蛋!”何大胆又给了他一脚,哼道:“说了不喝就是不喝,不占百姓便宜,不欺压百姓,不巧取豪夺,这是我家将军的军法,你还想害老子吃军棍?”
“这......”老汉和三个儿子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不吃也不喝,还帮咱们干活,诸位军爷这身衣服,岂不是白穿了?图什么?”
何大胆抓耳挠腮,他哪知道图什么?
抬手一招,把正撅着屁股割麦子的寨兵喊过来,道:“秀才,你肚子里墨水多,给乡亲们讲讲咱们图什么!”
被称作秀才的寨兵模样青涩,看年龄兴许超不过老汉的大儿子。
“老人家,您就别为难我家都头了,这肉汤他要是喝了,回头就得被我家将军打板子。”
顿住一下,秀才自豪的说道:“公鸡报晓,毛驴拉磨,黄牛耕田,这就叫各司其职,我家将军说咱们当兵的穿上这身衣服,就要爱一方百姓,守一方安宁,这是该做的。”
老汉道:“毛驴怎么能跟人比呢?”
秀才笑道:“您老人家说得对,是我失言!毛驴的确不能跟人比,我们都拿着足粮足饷呢,我家将军从不克扣。说句您不爱听的,我们不短您这口肉汤喝。”
老汉竟露出迷茫之色,自言自语道:“上头的不盘剥,下边的不怕苦,天底下何曾有过这样仁义的兵,难道老汉是在做梦?”
秀才说:“哪来的梦?真的不能再真!您如今不就见着了?”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老汉迷迷糊糊的,只见原本面目和善的秀才竟忽然绷着脸,把身板挺得溜直,目不转睛的看向自己身后。
再看何大胆也是如此。
田里忙碌的寨兵,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如此。
后知后觉的,老汉一扭头,只见小道上来了一伙人,走在最前头的是个俊俏的后生。
那后生灰头土脸却不怒自威。
袖口和裤脚都往上挽着,竟像个刚从田里劳作归来的老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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