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垂下的眼眸里莫名多了一些寒意。
他神色平静道:“果然还是瞒不过陛下的眼睛。”
“不,”南宫明烛轻轻摇了摇头,认真道,“将军没想过要瞒着我,反而故意暴露与张大人往来甚密,为的……就是看我会不会来找你。”
林渊直视着他,良久之后,才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淡然地说道:“陛下果真聪慧过人。”
“不瞒陛下,微臣其实已经答应了张大人的请求,会在秋宴时帮助长公主殿下,按照她的计划行事。”他语气淡然地说道。
南宫明烛听后并没有生气,反而再次勾唇一笑,道:“那将军为何又故意让朕知晓此事呢?”
冷淡的月光自窗棂泄下几分,将他的面容衬得越发犹如冰雪。
“陛下明知故问,”林渊道,“微臣斗胆……想要陛下更多的筹码。”
南宫明烛摩挲着琉璃杯的手忽而一顿,缓缓说道:“哦?看来皇姐的筹码对林将军来说,还不够多。”
林渊缓缓起身,长身鹤立,俊美无俦,凛然不可侵犯,却又缓缓行了一礼。
他认真道:“长公主殿下终究只是长公主,而陛下才是如今的天下共主,唯有陛下之举才可名正言顺,才可让天下人真正信服。”
“长公主殿下曾言,宋家粮草一事陛下会不管不顾,甚至会敷衍了事,置边关将士于不顾。”
“但陛下的所作所为让微臣不甚感动,微臣深知,陛下与先帝不同,不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陛下今日恳私下前来见微臣,微臣便知陛下的态度,恳请陛下……答应微臣的请求。”
南宫明烛和月流云此刻都有些微微怔愣。
月流云甚至觉得有些心酸和感动,眼眶微微泛红。
其实……林渊将军是最有资格同皇帝谈条件的人。他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沉重的、鲜血淋漓的东西,他大可不必如此忠心,真的。
他们本来已经做好了要花费很大功夫去说服他,却没想到,他竟这么容易就……
月流云闭了闭眼,感觉到自己胸口闷闷的,有些难过。
这么忠心的一个人,在《大郢风华录》里,他就死在这次的秋宴中。
就连南宫明烛此刻也沉默了许久,才微微沙哑着嗓子,沉声问道:“你……就不恨朕吗?”
林渊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也不是一个不分是非黑白的人。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冰山一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含着苦涩地说道:“当年之事,陛下尚且只是一个年幼的皇子,微臣该恨的不是陛下,而是先帝。”
“更何况,陛下明明知晓微臣因家父一事恨意难消,却仍旧重用微臣,封臣为镇北将军,这是陛下对微臣的信任。陛下既然胸有格局,微臣亦不会失了分寸。”
“可是微臣依旧恨意难消。”
“微臣曾多少次午夜梦回,梦中全是微臣父亲受刑的场景,微臣恨极了,恨不得提剑冲进宫去杀了先帝还有那些奸逆之人,甚至想饮其血、啖其肉、抽其骨。”
“可倘若微臣这么做了,天下的百姓该怎么办,家父的一生清誉该怎么办?”
林渊深吸一口气,眼眶已然通红,字字珠玑,声声泣血。
“而眼下不同了,既然长公主为此而谋划,如今便是最好的时机。微臣恳请陛下,为当年之事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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