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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凤阳,道凤阳,凤阳真不是啥好地方。

濠州城外,一处荒僻的山林间,有一间古寺,这寺庙已许久未曾修葺,整座寺院都显得灰扑扑的,山门外的牌匾上,隐约还能看到隶书的“於皇寺”三个大字。

此地远离人烟,山水秀丽,若在太平时节,谁见了也要赞一声“端的是个世外的桃源,修行的去处。”

然则至太平时节这四个字,落在正年间,说不上恰如其分吧,也得说是毫不相干。

濠州凤阳一带,先是连年大旱,接着又闹瘟疫,几年下来,把这一带闹得十室九空,许多断了顿的百姓,不是端起碗来,四处要饭去了,便是找个寺庙挂上单,将就着混口饭吃。

於皇寺里,前些年便是因为这些饿极出家的青壮,一时好生兴旺。

然则这种兴旺也只持续了不到两年,随着饥荒加剧,庙里也没了粮食,老主持没奈何,便打发所有的和尚沙弥,都去托钵云游去了,至此,凤阳县的出家人们与当年一狠心出门讨饭的乡亲们,走上了一条殊途同归的道路,大家都有了一点也不光明的前程。

於皇寺的和尚们出门化了几年缘,十成人里饿死了九成九,剩下的几个走投无路之下,又回到了庙里,一看才发现,庙里已经没了一点人气,就连老主持和主持的老婆,都已经饿死了。

如今,寺里只剩下了三个和尚,每日在山中砍柴捕猎,将就维持着活命。

“国瑞,国瑞,你在不在?来,给我看看这个。”

一个头上点着戒疤的青年和尚,手中拿着一张告示,大步走向了庙里的藏经阁,一边走一边吆喝着。

听到了他的吆喝,片刻,藏经阁中便走出了一个少年来,这少年生得面似银盘、目若朗星,身长七尺有余,真个仪表堂堂,他的头却没剃,看打扮只是个沙弥。

他自藏经阁中走出来,先是回身掩上了门,方才问道:“弘敏师兄,要看什么?”

弘敏和尚举着那张告示,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笑道:“今日去城里换盐巴,碰见个烧香拜弥勒的,他说他们那教门,给弟子发粮食哩。那厮跟我夹缠不清的说了半天,我说我也记不住那么许多,他便给了我这张告示,说是他们教中的规矩戒律之类的,我一看便知。”

国瑞笑道:“便是这张告示了?”

弘敏道:“可不是?可那厮偏就没问问,你师兄我认不认识字?我拿着这告示一瞅,嘿,恰如那狗看星星一天明!你认识字吧?快,帮我看看。”

国瑞接过那张告示,仔细端详了起来,边看边念道:“我认识的字也不多,我先看看——九十五条论纲?这教门戒律不少啊?”他又接着往下看去,看着看着,面色便有些不对了,“师兄,你遇见的这人,是僧人吗?可曾剃度过?”

“剃度?那倒没有,但准是僧人啊!人家说是烧香拜弥勒的,那弥勒菩萨,不是未来佛吗?”弘敏略一回忆,“许是和你一样,没来得及受戒吧?”

国瑞叹了口气,摇头道:“师兄,这恐怕便是那人没说清楚,他拜的那弥勒,和咱们说的这弥勒菩萨,是两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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