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爷爷读一级跳一级，大学毕业时还很年轻。他那会已经是司法系统的科长，在法院里判案。结果在村里却被一个目不识丁的族老，以这种野蛮的方式打脸。后来听别人说，你爷爷站在那里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那时在村里就是这样啊！不管你有没有钱、是不是官，在村里就得听族老的。哪怕对方错了，也不能顶撞。
可你爷爷气啊！他很不甘心，痛恨这种规则。回来后，一天到晚的越想越气。没几个月就死了。我看着他的耳朵里、鼻子里、嘴巴里不断流出血，捂也捂不住。”
是被气的？服毒的？还是被打伤的？真相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一个人的离去在时代面前翻不起一丝浪花。
但对于人丁单薄、孩子才两岁的家族而言，失去正值壮年的顶梁柱，却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温柔秀美的少夫人，没法独自撑起风雨飘摇的家。
“当年爷爷的下属现在都成了法官，要是爷爷还在就好啦！大姑就不用那么早嫁人。爸爸也不会时常被人欺负。爷爷还能教我们很多东西。”
奶奶却陷入了沉默。哪来那么多如果啊！事情已经发生，不可挽回了。可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只能向前看呐！
家里房子不大，隔音自然不会好。卧室里说的话，厨房里听得一清二楚。向莲华听到这里，想起另外一件事：
“之前你爷爷的姑姑，也是被夫家人打，打她的还是她的侄儿，是她晚辈。脑袋被打出血了，她夫家人也没出面帮她，但她处理的方式跟你爷爷完全不同。
说起来，你这位姑太地主家小姐出身，可真是个人物。
当时她的孩子有十岁的样子。她让孩子用绳索把自己的双手捆在背后，一个人跑到赵氏祠堂。她嫁去的那个地方叫凉水井，离祠堂少说也有十几里路。她一个裹了脚的妇人，居然一口气跑那么远，真的很硬气。
到了祠堂后，她直接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大声哭诉：‘不孝女赵怀玉，给赵家先祖丢脸了。’然后把自己被侄儿打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当时赵氏祠堂还在赵家湾，也就是现在你大姑住的那个村。那是个非常大的村落，整个村有好几千人。你姑太跪在祠堂里大声哭，肯定会有很多人围过来看，也惊动了老族长。
后来老族长打发人去你姑太夫家，把他们的族长、男方家长以及打人的那个侄子都叫了过来。在赵家祠堂里，对方族长把那个侄子也狠狠打了一顿，当着赵家先祖的牌位，让那侄子给你姑太下跪奉茶赔礼道歉，这事才算揭过去。
说起来，你爷爷那么聪明的一个大学毕业生，也当了不小的官，结果还不如他姑姑能耐。虽然人家没读什么书，至少她被打之后，自己找回了场子。还把对方给治住了。”
赵建新赵建成还小，听故事也就听个乐呵：“被打了，肯定要打回去。”
赵予舒不是普通小孩，她有不少个人想法，也会总结：“所以，我们要多读书、明事理，却又不能被困于书。我们可以跟文明人讲道理，跟野蛮人得讲霸权。”
奶奶依然沉默不语。
向莲华却欣慰地笑了：女儿聪明懂事又不迂腐，哪个母亲不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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