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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思齐十五年九月初十寅时

迎春阁是家妓院,以满足男人潜藏的欲望著称。

每晚不管房间里是否睡满了人,但穿堂必定是挤得水泄不通睡满了人。

很多人纳闷:这些人为甚么不回家?为甚么要折磨自己,蜷缩着身体,躺在那硬石地上,忍受着刺骨的寒风?

都说房间里的姑娘满腹委屈,难道来寻欢的人亦是如此?

若你问地上的他们:“为甚么?为甚么要如此作贱自己?”

他们应会不客气地回说:

“你以为我爱啊?我是无法自拔!要不然你教教我,怎么样可以一无所惧?”

然后,他们可能会反过来对你心存鄙夷,轻蔑地再怼你:

“说得你好像能洞悉一切似的,井底之蛙!”

当你爬得更高、看得更远,你就会知道世界有多宽广,世事有多变幻莫测?

当你知道世事有多变幻莫测,你就会知道未来有多无法掌控?

当你感觉对未来无法掌控,你就会害怕。

当你感觉害怕,你就会想要闪躲。

当你想要闪躲,你有几个地方可以去。

有人寄情山水、有人忘情笔墨、有人吃斋念佛、有人在酒国里流连忘返。

躺在地上的这些人,则选择在这穿堂,蜷缩着身体,就像婴儿重新回到母亲的肚子里般,充满了安全感。

你真一无所惧吗?

算了吧!你只是不知道世界有多大,世事有多变幻莫测而已!

对蜷缩在地上,像在母亲肚里的这些人而言:

所有人迟早都会害怕,都会要闪躲,那么选择躲在哪里有差别吗?跟人品有关吗?有高下之分吗?

借酒浇愁不是躲吗?以诗词歌赋遣悲怀不是躲吗?隐居山林不是躲吗?

难道连害怕闪躲的样子都有高雅、低俗之分?

害怕不是只有程度上的差别吗?

世上没有高雅的害怕、低俗的害怕;只有非常害怕、或是不怎么害怕之分。

不是吗?

既然如此,为何要对蜷缩在妓院地上,迟迟不愿离开的人如此苛责?

他们会不会只是内心比别人更为害怕而已?

害怕到不再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或是非议。

当你对未来害怕极了,表现出的会不会就是放浪形骸、自我放逐、甚至是活得不耐烦的样子呢?

就像穿堂中左眼被揍一拳的人,对着右眼被揍一拳的人所说那样:

“从你使出借花献佛那招后,又紧跟着使出泰山压顶,我就知道你跟我一样,也是一个活得不耐烦的人。”

此眼睛红肿的二人,会不会都是对未来感觉无力、恐惧、甚至是悲愤,所以才会一副活得不耐烦的样子呢?

一般而言,借花献佛是少林派的基本拳脚招式,多用于起手式,直取对方中路;对方则多半会侧身让过,连消带打,朝出手之人的脑袋招呼;此时正常的人,也多会以下腰、侧身或后退方式避开后,再伺机反击;然右眼红肿那人,却是避也不避,一招泰山压顶,同样朝对方的脑袋击去,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了,难怪左眼红肿一圈的人会说:你应是活得不耐烦了。

左眼被揍一拳之人,本以为只有自己活得不耐烦了。他姓李名力,家住忠诚伯府,实则乃圣女李烈的弟弟。

李力十八岁进入禁卫军,打法就以凶悍、不要命闻名;知道的人,在对打练习时,多半都闪得远远的;不知道的人,也在几招之后,就早早抱拳认输,不愿再纠缠下去。

大家都觉得没意思;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李力动不动就以命相搏,实乃匹夫之勇,与市井无赖无异,真不知禁卫军怎会容留此等人效命?难道禁卫军就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更离谱的是:李力还经常流连花街柳巷、喝得烂醉、夜不归营;训斥他时,他还满脸不耐烦,声称即使在睡梦中,他也能护卫皇上安全;禁卫军所有人都担心,总有一天大家会被他拖累,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

大家也曾多次建请统领革了李力的职,以安军心;孰料统领竟回:你们以为我不想啊?现在是皇上出面说:等你们都能跟李力一样,随时愿意为我丢去性命的时候,再来谈这件事吧!

你们说说:到底是谁在皇上那进了谗言,怎会说只有李力愿意为他卖命?统领望着二位副统领,二位副统领望着八位校尉,大家都满脸惊惧,这李力背后,究竟有多大的靠山?

于是,把李力赶出禁卫军的想法,也就逐渐烟消云散;不过,还是没有人愿意跟李力一起执勤、训练,除了新进的虎子,被分配到李力手下,别无选择外,所有人都对李力敬而远之。

此时,就是那虎子一脸无奈催着李力快回禁卫军露个面,以免又遭非议。

只见李力站起了身,抱了抱拳后说:

“夏兄,有甚么需要尽管找我;小弟姓李名力,就住在西大街的忠诚伯府。”

李力说得情真意切,不知是否棋逢对手,难得找到一位跟自己一样的人?出手同样只攻不守,有进无退;打来拳拳到肉,不闪不躲;胸中积压许久的那股恶气,如水银泻地般一股脑地全都宣泄出来,那叫一个畅快,自己似乎已经好几年没有这么痛痛快快的跟人打一场了。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

一个人若是活得不耐烦了,那他是不是应该也对喜怒哀乐麻木了?无论对甚么事?或是甚么人?都不会再感兴趣才对?

但李力却似乎并非如此。

他对喜怒哀乐的反应似乎反而更大,人也更加敏感;对于能痛快打一架,似乎更加欣喜若狂;对于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似乎也可以马上成为刎颈之交,为之两肋插刀,无论有甚么需要,都可以尽管来找他。

至于躺在床上、右眼红肿一圈的那人,表面上看似乎较为平静;孰知待李力跟虎子离开之后,他也立马翻身而起,进入迎春阁大堂,然后一个纵身就上了三楼,动作急如星火,且在一房门口停住身形后,立即破门而入。

原来人活得不耐烦跟心死并不相同。

活得不耐烦之人似乎更敏感、更急躁,情绪起伏也更大。左眼红肿一圈的人如此,右眼红肿一圈的人亦复如此。

右眼红肿一圈之人进门后,一个箭步就将桌边刚刚站起欲打招呼之人,反手摁倒在桌上,那人吃痛,忙叫:

“夏将军……你这是要干甚么……痛……”

那右眼红肿一圈被称夏将军之人,将整个身体重量压在桌上那人的胳膊上,咬牙切齿地说:

“你可知太子出事了?”

桌上那人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哀号地说:

“我知道……有事好商量……你先松开我?”

夏将军听完,不仅未松开那人,反而继续使劲地往桌上那苦苦求饶之人压了下去,他问:

“我一直守在门外,你是如何得知太子出事的?”

桌上那人急道:“这里听得到皇城的鸣金示警声。”

“鸣金示警?”夏将军沉吟着,他显然不知皇家有此机制。

桌上被压制之人见夏将军的反应,琢磨着他应不知何谓鸣金示警?正欲加以解释之际,却又被夏将军出力猛压,差点痛晕了过去。

只听夏将军恶狠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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