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刀,宋把刀往后撤了一点,收了起来,然后若有所思地盯着我。尽管他们眼角有皱纹,头发也有些花白了,但举手投足间透着年轻人的那种优雅姿态。雷穆斯强得离谱,虽说年龄对他的影响不大,但显然他也能感觉到岁月带来的疼痛和不适。宋的动作可没有那种多余的僵硬感,我都差点以为他们的年龄更接近我,而不是雷穆斯呢。他们身上唯一看起来受旧伤影响的地方就是声音了。
“就算我相信你吧,” 他们压低声音说,“要是你说的是真的,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雷穆斯和西奥多拉,” 我回答,“那些纳瓦拉太老、太强了。我没法突破他们的魔法抗性。所以…… 我说服了塔琳体内的史莱姆给大家准备一场盛宴。我想着你可以帮她加点‘调料’……?”
宋哼了一声,能看到的那部分脸因为觉得好笑而皱了起来。不过他们身体的其余部分还是像绷紧的弹簧一样紧张,仿佛每块肌肉都还在为能重新绷紧这件事而反应不过来。
“我带的东西大多不能用来做菜。能调制饮品,但没有足够对人类无害的材料。我是给怪物下毒的,不是给人下毒的。”
我用感知能力向外探查,锁定了佩内洛普和西奥多拉的位置。佩内洛普一如既往地靠谱,她似乎正让那个女人全神贯注地和她聊天,而且背对着我们这边。我拿出无尽之瓶,给宋看了看。
“嗯,我需要你两样都做。这里面装满了纳瓦拉毒药。你需要多少都有。不过要是我们从这里面倒毒药的话,西奥多拉会察觉的。”
“啊,这倒是个难题。但要拿到这个…… 说到底你背后还是有天空希望城支持的,对吧?”
“对。而且其他人还以为我是他们的同类,我打算就这么瞒下去。有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能让我把这毒药倒出来给你用呢?”
“这挺难的。不知道啊。我又不是法师。”
“该死。好吧。那我…… 去和佩内洛普谈谈吧。她也没被附身。”
宋点点头。然而,梅利克却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等…… 等等!” 他抗议道,“就这样?你就这么走进来,把他们解决了?不可能。你刚还和我妈妈在一起,而且你说 ——”
“我们把其他人解决了就去救你妈妈,” 我打断他,“她再多撑一天也没事的。”
“她现在就应该没事才对!”
“梅利克,别 ——”
“喂,” 宋插嘴道,递给我一个小瓶,“把这个喝了。”
我看了一眼小瓶,又抬头看向他们。
“不喝?”
“这能让你在接下来几天内免疫那些黏糊糊的混蛋。这是我剩下的最后一点了。喝了吧。”
我皱起眉头。事情就不能简单点吗?谢天谢地,我有个不错的借口。
“我能自己保护自己不受纳瓦拉侵害。把它给梅利克吧。”
宋耸耸肩,把毒药递给了那孩子。梅利克感激地喝了下去,然后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吐出来。
“那你没问题吧,宋?” 我问道,“我们需要你继续假装被史莱姆控制着身体。”
“别担心我,” 宋压低声音说,“那些该死的史莱姆居然以为能霸占我的村子,它们会付出代价的。”
“嗯,好吧。只是…… 请你没跟我说之前,别做什么疯狂的事。我们时间有限,要是史莱姆想逃跑,事情就会变得一团糟。”
宋歪着头,若有所思地瞪了我一眼。
“你这小个子,还挺爱发号施令的。问你个问题。控制雷穆斯的那东西说了很多关于你那个瘟疫法师、生物魔法师朋友的事。既然你有她那样的帮手,为什么还要用毒药呢?”
我也瞪着他们。
“她的魔法生效需要点时间,” 我半真半假地说,“用毒药是更好的办法。拜托相信我们,好吗?别让我后悔这么早放了你。”
宋哼了一声。
“姑娘,你这年纪,不该摆出那样的表情。”
我的触须扭动卷曲起来,我强压着一阵怒火。今天我已经听太多次这种话了。
“我刚救了你一命呢,” 我回怼道,“别瞧不起我,好歹有点感激之心吧。”
宋发出一阵嘶嘶的轻笑,点点头。
“我得为自己辩解一下,我平时可没多少机会瞧不起别人。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是看到你这样,我挺难过的。你有这么个倒霉的天赋,在你这个年纪就得被迫去杀人。这是整个国家的失败,才会让这种事发生。”
“嗯,” 我嘟囔着,“我们可以认同瓦尔卡家族很失败。不过这和现在的事也没多大关系。你体内的史莱姆已经死了,接下来我们得把剩下的都消灭掉。我去叫佩内洛普,然后我们再想办法。”
“可怜的家伙们,” 宋低吼道,声音很低沉,“我真想掐住那个制造这些东西的混蛋的脖子。”
彭塔突然活跃起来,夺过了身体的控制权。
“制造?你觉得纳瓦拉是人造的?”
“我觉得是。要么就是原本就不是来自这个岛的。或者两者皆是,我想。但它们的运作方式…… 很不合理。它们要是附身怪物和狗的话,根本不需要一半的本能。我敢打赌,它们就是他妈一种生物武器,被制造出来用于渗透人类聚居地的。”
彭塔咽了口唾沫,她的恐惧让我的心跳都加快了。
“一种有智慧的生物武器……”
“对,” 宋压低声音说,“它们在这方面太完美了,不可能是偶然形成的。这让我气得要命。它们其实就是孩子,你知道吗?我体内那个就是个又害怕又迷茫的小可怜。但我们还是得把它们都杀光。”
“我…… 我们必须这么做吗?” 彭塔几乎是在哀求,“要是能和它们讲道理的话,那么 ——”
“不行。它们繁殖太快了。就算有一两个能讲道理的,只要有一个坏家伙,就会把所有人的努力都毁了。虽然很残忍,但结束这一切对它们来说也是一种仁慈。所以我才想把制造它们的那个混蛋大卸八块。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它们的悲惨命运。”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彭塔轻声重复着,“也许是吧。那样的话…… 要是你查出是谁干的,我不介意帮忙把那人也大卸八块。”
宋耸耸肩。
“我要是知道了会告诉你的,不过我估计没那么容易碰到那家伙。这也就是个愿望罢了。现在,我们得去救其他人了,对吧?”
“对,” 彭塔应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把控制权交还给我,我点点头。
“我马上回来,” 我承诺道,“宋,你能照顾一下梅利克吗?”
“喂 —— 嘿!” 梅利克抗议道,“我不需要人照顾!”
我只是盯着宋看。
“拜托了?” 我平淡地说道。他们笑了起来。
“行。别担心,梅利克,我又不是你的保姆。我有活儿让你帮忙干呢。跟我来。”
他们往屋子更里面走去,我则出门了,脑子里思绪万千。
“他们的理论说得通,” 彭塔小声对我说,“我讨厌这个说法,但确实很有道理。我们的生理构造里没有什么是多余或者浪费的,而且和我熟悉的任何生物都不一样。看起来我们好像缺少能让自己独立生存的部分。从这个角度看,我们几乎可以肯定是人造生命。”
到底怎么才能创造生命啊?
“嗯,通常是通过性行为啦,” 彭塔面无表情地回答。
哈哈,我是说人造生命啦。
“嗯,我也不是专家,但我猜制造身体至少得需要一个生物魔法师,而且……”
还需要一个灵魂魔法师,我接着说道。是死灵魔法还是认知魔法呢?
“把死去的东西变成活的?我只能推测,不过…… 我觉得这是这两个学科协同使用的合理结果。是灵魂魔法大师的标志。”
嗯,我想这倒是个能给你换个更好身体的办法。
彭塔眨了眨眼。
“你不是认真的吧,” 她喃喃地说,一脸惊愕。
和往常一样,你很清楚我有多认真。这就是你想要的,对吧?一个属于你自己的身体。你懂生物魔法,我懂灵魂魔法。咱们一起研究研究吧!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然后彭塔放开了对我身体的控制,在我的颅骨底部独自颤抖着。我在去可能被人发现的地方之前,擦去了眼角的泪花,暗自笑了笑。我慢慢地、尽可能温柔地伸出灵魂触须,朝她伸过去,但不触碰她。我明白一开始我俩相处不太愉快,所以她会害怕被触须碰到。但朋友哭的时候,不就应该这么做吗?不管是因为痛苦还是喜悦。
彭塔那小小的灵魂纤毛缓缓地、犹犹豫豫地朝我伸了过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这么做。我把这当作是一种邀请,用我的触须把她包裹了起来。
终于,我第一次拥抱了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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