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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抬眼看了看他,冲他张开手臂:“抱抱。”

宋长宁笑,点了点头,张开怀抱把他整个人揽了进去。我松了口气,赶紧在哥哥后背上贴了张昏迷符咒,他这才安静的睡过去。

宋长宁把他抱回床上,又仔细的掖好被子。我点燃两张镇静符咒,轻声叫他:“我要看看你的伤口。”

“他这样就好了吗?还会做噩梦或者起来砍自己吗?”宋长宁没看我,说话的时候也一直看向哥哥。

“没事了,他发作一次能管一两个月的。”

他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上,我这才注意到他小臂一直在抖,哥哥的力气一向大得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按住哥哥的手的。

我看着他的伤口就心惊,哥哥已经没什么事了,有吴叔叔的符咒在,加上这么多年他也从未二次发作过,但是宋长宁伤在了手指,刚刚又被哥哥的火焰灼伤了,也不知道有多严重。“你的伤,”我又重复了一遍,“我帮你看看。”

他点头,又说:“别去别的地方,我要陪着他。”

我放了符咒纸人出来,它们热闹而无声的收拾哥哥砸的烂摊子,宋长宁手上的伤口都见了骨头,我知道普通的药没什么用,就拿了吴叔叔的符咒出来。宋长宁似乎不是很在意自己的伤,他的嘴唇因为缺血变得有些灰白,一直盯着哥哥的方向,其实在黑暗里根本看不清哥哥,但他还是看着。

符咒发出隐隐的绿光,开始慢慢修复他手指的伤口,他看着黑暗里的哥哥,突然问:“他这样有多久了。”

“十来年吧,”我说,“就从午山那次开始。”

“他真的谁都认不出吗?”

“认不出。”我挽了挽袖子,露出手腕上一个伤疤,“这是他之前用灵力砍的,吴叔叔也被他打伤过,还好他自己不记得。”

他沉默了一会,声音没什么气力:“他这是心病,该找心理医生来看看。”

“怎么找?”我无奈的笑笑,“哪有几个灵士是做医生的,就算有也是研究针对灵力的伤,不会去学心理学的。”

“我可以试试。”他说。

我抬头看他,他的脸上照样没什么表情,不过一提到哥哥,他的语气总是会多几分热切。“医学都是相通的?”我勉强扯了个笑出来。

“不相通,”他说,但依旧坚持着,“但是我想帮他。”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低下头调试着符咒,谁不想帮他呢,可是所有的方法都试了个遍,也没人成功过,只能小心翼翼的维护仅有的现实,享受暴走间隙的宁静罢了。宋长宁又开口了,感觉他今天说的话比之前说的加起来都多:“他到底有没有杀人。”

我的手一顿:“我哥没告诉过你?”

“他说是他杀的,但我不信。”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告诉他比较好:“是他杀的。哪怕那不是他的本意。”

“为什么?”宋长宁很快的又问,“一定有理由。”

我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小心翼翼的从脑海里捡起十几年前的回忆:“当时哥哥修了禁咒,整个灵士界都非常不满,他又四处躲藏不愿意露面,总督所就召集了一些灵士,全国上下的找他,把他逼到了午山上。有一小撮人想夺头功,就瞒着吴叔叔去找他,想杀了他,当时我去找哥哥了,他们也想连着我一起杀了。”

黑暗中,宋长宁的瞳孔猛的放大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假装没看到,继续说:“哥哥被逼的没有办法,只能用血祭禁咒的火在周围筑了一道墙,可他们还是步步紧逼,哥哥只能把火焰发射过去,想阻止那些人靠近,但他也没想到那个火焰有那么厉害,一旦沾到身上,就很难扑灭。基本上在场的人都烧伤了,有一位叫罗采薇的灵士还去世了,因为她当时被她的未婚夫打成重伤昏迷,一片混乱中有火焰落在了她身上,也没有人救她,她就这么被烧死了。

“等到吴叔叔找来的时候,哥哥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过去了,就连吴叔叔也破不开那堵火墙,只能等火焰自己烧完。后来整个灵士界都在讨伐他,大大小小的审判一个接一个,哥哥也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可能就有心理阴影了。从总督所回到家,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宋长宁一直认真地听着,只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好看:“可那根本不是他的错。”

“是啊,是不是他的错,”我把已经用完的符咒收好,又说,“但是那么多人受伤了,总得有个人成为大家悲伤和怒火的发泄对象。”

哪怕哥哥从来没有要伤人的意思,哪怕到最后他也死死的守着那堵火焰铸就的墙,从未越界一步,可是阴差阳错,还是背负上了人命。更何况死的罗采薇还是吴叔叔的学生,吴叔叔从那以后,再也没收过一个学生。

这是哥哥的噩梦,也是我的。我刻意掩去了我去找哥哥的来龙去脉,没告诉他有关杨决和罗采薇的事情,我还没那个勇气,我也不敢面对那个血淋淋的事实,有些事根本与他无关,而是我一手造成的,但到最后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没管自己的手指,喃喃地说:“我之前有猜过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也没想到会那么恶心。”

“其实在那之后,吴叔叔也不是没想过找心理医生之类的来看,但是看来看去是没用的。医生也说了哥哥那是心病,想要解决只能把心结给解开,”我轻声说,“可是那心结怎么解,人已经死了,血咒已经练了,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根本改变不了了,整个事情就是个死胡同,是无解的。”

他沉默了一会:“我还以为他会慢慢好起来的,可现在看来,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用,能不能帮到他。”

我不以为然:“话也不能那么说。我可不觉得刚刚那是哥哥的本意,既然这样,也不用在乎他不清醒的时候对我们做了什么。”

他一愣,竟很突兀的笑了起来,带出几分我从未见过的温和:“还好向阳有你这么个妹妹。”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他又说:“我之前也有个妹妹……不过我猜你已经知道了,吴先生肯定什么都查清楚了。”

我点点头,毕竟吴叔叔可是计生办的。他看着黑暗中的一点,几乎是自顾自的说:“当年我的灵献失控炸了整个房子,长安就在我身边,伤势过重很快就去世了。我还记得她最后也是这么说的:‘没事,我知道那不是哥哥,哥哥不会这么做的。’就这么一句话,把我从自杀谢罪的念头里拉了回来。”

我看着他的侧脸,依旧苍白冷淡,但提起那个名字的时候,似乎笼上了一层温柔的光。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此时说太多也没什么用,只轻轻拍拍他的手:“都过去了。过去的人看到我们往前走,也会很高兴的。”

他抬头冲我笑笑:“谢谢。”

符咒的绿光渐渐的有了要减弱的趋势,我看了看他手臂两侧的火焰灼伤:“不是很严重,留疤应该也不显眼。但是下次千万别冲进火里,你没有灵力护着,那火焰的温度太高,而且留下的疤痕是永久性的。”

“好。但是如果对他有用,我还是会冲的。”

“……”好吧,我也无话可说。

周围又落入沉默,毕竟我和他都不是爱说话的人。我转头看了看哥哥,窗外渐渐亮了,哥哥熟睡的身形在熹微的晨光里一点点显露出来。他又问:“当年人人都要讨伐他,是因为他用禁咒干了什么坏事吗?”

“那倒没有,”我说,“他谁都没伤过,可能收噬兽的时候作风暴力了点……但也只是烧坏树林而已。”

禁咒本身是禁咒,只是因为它们能力过强而又容易使人走火入魔,但哥哥一直控制的很好,从没伤害过任何人,只是在午山上为了保护我,才发射了禁咒火焰阻止那些人靠近,即使罗采薇去世了,真正的罪名也在杨决,和那些见死不救的人身上。或许外界对哥哥的心态要更复杂一些,对他家境的羡慕,对他天分的嫉妒,还有自己永远只能仰望他的那份不甘心,血祭禁咒只不过给他们了一个爆发点罢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包好的手臂,眸子里多了点温度:“妹妹辛苦了。”

我一愣,在我和他寥寥几次的对话中,他从未叫过我妹妹,不知道我刚刚的某一个瞬间,是不是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我莞尔:“不辛苦,和我哥比起来不算什么的。”

几乎没有人像哥哥一样,失去了那么多他原本不该失去的,却承担了更多他根本就是无辜的骂名。

“我哥应该会睡到中午,这件事不能让他知道,你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好了。”我又补充道,“如果你困的话就去睡,我在这看着也没事的。”

“妹妹去睡吧,”他摇头拒绝,“你也辛苦一晚上了,我会照顾好他的。”

我到底放心不下哥哥,从冰箱拿了点零食过来,又裹了条毯子在他屋里的小沙发上缩着。才凌晨三点,想了想明天大概是没法和何悠然见面了,我有些愧疚的给他发了一些解释,又设了个定时发送免得吵醒他。宋长宁一直在床头守着,我把那些不用灵力就可以驱动的符咒都留给了他,窗外的颜色由墨黑逐渐变成深蓝,又掺了点鱼肚白进去,睡意沉沉的袭来,面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宋长宁把我抱回了卧室,在我额头上摸了摸,又留了杯水给我,我一翻身搂着床上的玩偶睡着了。梦里光怪陆离,父母带着哥哥在一片草丛上奔跑嬉戏,父母的面容从模糊变得只有残影,最后被一阵风吹走了。哥哥无忧无虑的笑着、跑着,但最后一团大火熊熊燃起,吞没了那个曾经天真无虑的小男孩。

我猛地从梦里惊醒,枕巾的一角已经被泪水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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