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率先迈进院门。一方小院,正屋两间,左右各两间厢房,一间耳房。院中花荫树下有一张小石桌,月娥仿佛看见母亲端坐在时光的一隅,专心描着手中的女红。她轻轻走过去,坐在光洁的石桌边默念:“母亲,遇见您,使我在这个世间有了家的温暖,这具身体是您的血脉,我将珍惜,不负您所愿。”
红菱与几个婢女收拾好房间,便出来对月娥恭声道:“娘子,屋里温水已备好,请娘子进去沐浴。”
月娥进了正屋,卧室里桌椅柜子,铺笼帐铺一应俱全,很是干净整齐。她住了正屋,另一间作书房。安排宇轩和东方硕各住一间右厢房,冬梅和春桃共住一间左厢房,另一间还是由原来院中的两个婢女同住。几个人各自进了房间沐浴,洗去一身尘埃,上床就寝。
清清的蜀江水,浩瀚的江面上烟波荡漾着山形石壁,一叶轻舟北上。船头上立着一位飘逸出尘的白衣公子,迎面江水滚滚而来,卷起一道道雪白的浪花,此起彼伏,如同他的万千思绪,往事如风,时隔多年仿佛就在眼前。
他七岁那年,姑母带着三岁的月娥到固镇来作客。那个小女孩进了院门便开始哭闹,任凭长辈们怎么哄也不消停。他走过去将手中的小砚台给她,小人儿伸开双臂要他抱,在他怀里专心地把玩着砚台,不哭不闹了,后来长辈们给他俩定了婚约。
月娥七岁生日,父母提前一天带他到了隆州。堂上姑父,姑母与父母相谈甚欢,他百无聊赖,便出来随处闲逛,慢慢逛到后花园去了。那棵高大的榕树下,一个小丫头正仰着头,哭丧着脸唤道:“娘子,小心些,别摔了。”
两只小鸟从树梢间飞走,留下一个空巢窝。小女孩一溜烟从树上梭下来,扬手就给小丫头几耳光,“要你喊!要你喊!把鸟儿惊走,捉不到了。”
小丫头缩着头挨打,大气都不敢出,像是被打怕了的。
小女孩髻子蓬乱,头发上还挂着枝丫枯叶,满面是汗与污渍。衣裙皱褶,到处沾着青苔淤泥,哪里还有半点闺阁淑女样。他皱着眉上前,从袖中摸出手帕递给她,小女孩用污手随意在鼻子上一抹,一手的鼻涕往他衣袍上揩,横蛮地推他一把:“不要你管!”
他簇新的衣袍上留下了肮脏的污渍和鼻涕,污秽不堪,令一向洁癖的他恶心得想吐。
“表妹不学规矩么?不知行有度,勿越矩。衣贵洁,勿皱褶。待婢仆,慈而宽的道理么?”他严厉喝斥。
“滚出去!”小女孩怒目圆睁。
他气得脸红耳赤,转身就走。
姑父习武,素闻对顽劣的月娥下河摸鱼,上树掏蛋从不呵责。姑母只有一个宝贝女儿,从小溺爱娇惯,千依百顺,养成她骄横跋扈的性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她这样子很难成为贤妻。想到自己从小读圣贤书,立志高远,将来娶妻亦当娶贤良,这样放肆无礼之人即便貌美如花又当如何?他对这门亲事失望至极,再也不想见到她。
江水波光粼粼,飞鸟掠过,投向广袤无垠的山林叠翠。淡雅如烟的星光里,船头上美瓷如玉的翩翩公子,舒展广袖,似要揽星辰入怀。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如柔美的月光,那里映着山川日月。红尘陌上,他要不负少年意,踏天河逐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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