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编钟的乱音穿透雨幕时,叶阳的指尖正划过梅核上"危宿当空"的刻痕。
庞统的麈尾骤然绷直,银丝在灯笼光晕中折射出冷芒:"卫尉军调令,看来有人连三更天都等不及了。"
"从蓟地虎符到星象仪,倒像是..."叶阳突然噤声,廊下积水倒映出十丈外金甲卫兵戈相击的火星。
他将染着赤铁矿粉的绢布塞进青铜酒樽夹层,樽底暗藏的机括转动时发出细碎的鹤唳声——这是墨家匠人为他特制的传讯机关。
寅时三刻,燕国驿馆的松明将廊柱照得鬼影幢幢。
庞统抖落玄色斗篷上的雨水,麈尾在羊皮地图上逡巡:"邯郸来的密报,滕、郯、邾三国朝堂今晨都出现了《燕策问罪书》。"烛火将他消瘦的面容映在绘着星宿图的屏风上,像极了占星师在观测凶吉。
叶阳捏碎手中的蜜渍梅干,朱砂汁液顺着掌纹蜿蜒:"乐毅将军改制的新军刚过易水,就有人坐不住了。"他忽然以剑鞘挑开窗棂,惊起檐下两只灰雀。
其中一只腿上绑着的竹筒里,半片沾着胭脂的素帛飘然而落。
"楚宫夜宴才散,赵使者的车驾竟已出现在滕国官道。"庞统用麈尾卷起素帛在烛火上熏烤,隐形的燕篆在热力下显现:"好个连环计,先借星象示警动摇盟约,再用流言离间小国——林夫人这盒梅子送得正是时候。"
五更天的驿道上,十二辆青铜轺车碾碎薄霜。
叶阳抚摸着车舆暗格里新铸的"蓟城通宝",这些掺了精铜的圆形方孔钱,在曙光中泛着与列国刀币截然不同的光泽。
当滕国城郭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他忽然掀开车帘:"让后队改道邾国,把那三十车改良耒耜换成《齐民要术》抄本。"
滕国王宫正殿,燕国外交侍郎的玄端深衣已沾满椒兰香气。
他捧着错金樽向滕侯进言:"太子丹以鬼神之说蛊惑民心,上月更将祖制祭祀用的太牢换成粟米..."话音未落,宫门外忽然传来编钟奏响的《鹿鸣》雅乐。
"蓟城新酿的黍酒,滕侯不妨尝尝。"叶阳玄衣纁裳踏入殿中,身后力士抬着的青铜冰鉴冒着寒气。
当他掀开鉴盖,在场公卿都倒吸凉气——冰鉴里竟冻着盛夏才有的赤鳞鲋鱼,鱼目镶嵌的夜明珠在暗处流转着幽光。
庞统的麈尾扫过冰鉴边缘的云雷纹:"去岁滕国大旱,我王命人凿通沮水,这些鱼苗还是从贵国沮泽取的呢。"他突然剧烈咳嗽,袖中滑落的竹简恰好展开,露出沮水渠工"滕人七成,燕资三斛"的账目。
暮色降临时,邾国宗庙前的篝火映红了半边天。
赵使者捧着羊皮卷高声诵读:"燕人毁约在先,竟将互市的战马换成阉割的驽驹..."突然有快马冲破卫队,马背上滚落的麻袋裂开,数十匹小马驹撒欢着奔向人群。
"这是燕国新育的代田马,三岁能负千斤。"叶阳解下马驹脖颈上的铜铃,铃舌竟刻着邾国图腾:"去岁邾国送来的二十车盐卤,燕国匠人用它淬火,才打出能弯折百次的精铁犁铧。"他说着抽剑劈向铜铃,迸射的火星中,铁器相击声竟如编钟清越。
子夜时分,郯国观星台的石阶凝着白霜。
孙谋士捧着星盘拦在阶前:"危宿犯紫微,此乃燕国僭越之兆..."话音未落,庞统的麈尾突然卷住星盘边缘:"阁下可识得这是何物?"他指尖亮出半片玉琮,与星盘中央的凹痕严丝合缝。
"这是郯国初代国君测日影的璇玑玉尺,"叶阳的声音从更高处传来,他手中的铜匣咔嗒作响:"三日前修缮观星台时,在东北角础石下发现的。"当铜匣完全打开,在场巫祝齐齐跪倒——匣中残缺的玉琮正与星盘上的另一半完美契合,在月光下流转着千年古玉特有的虹晕。
五更梆子响过三声,叶阳独坐在驿馆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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