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算不上。”苏仪思忖道:“只是对于跟自己无关的人和事,都显得比较凉薄罢了。”
事实上苏仪说得不错,徐凤鸣确实是这样的人。
其实,在有些方面,他甚至比赵宁更加凉薄无情。
“其实我也不算管闲事。”徐凤鸣搁下笔:“张师兄说得没错,唇亡齿寒,陈国灭了,安阳跟洛阳就会直接面对各国战火,真到了那一天,我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徐文跟苏安两人轮流赶车,马车昼夜不停在路上跑了三天,一路上,两个人讨论过无数次,做过各种假设和推理,试图想出一条最为稳妥的法子来。
到得第四天时,他们便遇上了逃难的百姓。
凤鸣几人停下马车,找了几个人问了问,得知这些人是听闻要打仗,从陈国跑出来的,难民们带着家当,浩浩荡荡地跟着逃难的人群,正在逃往安阳方向。
听说几年前洛阳收留了一批难民,现在他们在洛阳过得很好,老百姓们把洛阳当成了最后的希望。于是都在往洛阳和安阳跑。
“陈国竟然没有制止百姓逃难,也没有安抚百姓,看来,他们对这一场仗,应当也不抱什么希望。”苏仪拧着眉,看着这些满脸尘土、衣不蔽体的人们。
“走吧。”徐凤鸣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逆着人群,向人群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们到陈国时,离陈国最近的楚国军队已经驻扎在陈国边境了。
军营从边境线,向外延伸了数里地。
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徐凤鸣吩咐徐文绕道进了陈国边境。
二人直接赶去了陈国国都大溪。
还没进大溪城门,他们便在城门口遇到了熟人。
赵宁和姜黎各自牵着匹马,风尘仆仆地站在大溪城门外,身后还跟着同样风尘仆仆的黎朔和郑琰。
显然,这四个人一定是昼夜不停,一路赶过来的。
要不然不可能比他们还早到了一步。
“你看。”姜黎笑着朝赵宁说:“我就说他们一定是来陈国了。”
赵宁定定地注视着徐凤鸣,一言不发。
徐凤鸣刻意不去看赵宁,跟苏仪走了过去。
苏仪:“冀明,你们怎么来了?”
姜黎挑了挑眉:“你说呢?”
赵宁仍旧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徐凤鸣。
“既然到了,”黎朔道:“那便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于是一行人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晚上,几人聚在一起,徐凤鸣简略地将自己跟苏仪一路上想出来的计划说了。
首先,就是利用联军,将启国大军击退。
接下来,陈国就要面对四国联军了。
其实这种联盟,大多数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来的,并没有多牢固,只要处理的好,便可以让他们不攻自破。
“怎么个不攻自破法?”姜黎问道。
徐凤鸣:“我们可以在启国退兵的时候,跟他们做个交易,只要给够了足够的利益,就可以让败退的启国回去时顺便去攻打卫国。”
姜黎:“……”
赵宁:“……”
徐凤鸣:“其实,并不需要他们真的打,只需要做做样子就行,只要启国一转攻卫国,那么卫国军队就必定会撤军回援。”
“这倒是个办法,”郑琰听着徐凤鸣这话笑了:“只是徐公子用什么去说服启国呢?”
“启国地广贫瘠、物资匮乏、气候恶劣,一年有五个月冬天。他们不像中原各国,他们什么都需要,”徐凤鸣答道:“只要能给够相应的报酬,相信他们不会不答应这稳赚不赔的买卖。”
黎朔:“那若是他们不答应呢?”
徐凤鸣:“不答应,那就只有刺杀启国大将了。”
所有人:“……”
“我听说这次领兵的是王子瑾?”徐凤鸣:“杀了他,必定会引起启国的怒火,最后再将罪名嫁祸到卫国头上,那么最后,这场仗一样会打起来。结果是一样的。”
郑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赵宁,心里同情了赵宁两秒钟,表情十分耐人寻味:“那徐公子要派谁去刺杀赵瑾呢?”
这时苏仪说话了:“据我所知,郑先生是闻名天下的四大刺客之一,手上所持,更是赤霄宝剑,我想这个任务,交给郑先生是再合适不过了。”
郑琰:“……”
郑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笑容瞬间僵住了。
姜黎和赵宁听得很认真:“接下来呢?”
徐凤鸣:“接下来……”
一旦启国和卫国撤军,就只剩下楚、燕、宋三国了。
这时候,利用反间计,去送信给其中一个国家,表示陈国愿意无条件投降,假意将投降文书送过去,然后再放出消息给其余两国,这样他们自己就会打起来,压根不用动手了。
“等这些国家撤兵之后,”徐凤鸣道:“说服陈国国君,交还印绶,将陈国没入天子势力范围之内。
这样不但可以扩充天子的势力范围,还可以让陈国避免遭到战乱威胁,起码十年内都不会再打仗。
现在还有一个关键问题就是,这样一来,其实陈国跟灭国没什么区别,陈国国君是否愿意将国家和王位让出去。”
徐凤鸣说完,有点口渴,想倒杯茶喝,心念一动,赵宁就将茶递了过来。
徐凤鸣怔了怔,道了声谢将那茶接过喝了。
他喝了茶,才发现众人都直勾勾看着自己。
徐凤鸣:“……”
徐凤鸣:“其实,这也只是我跟苏兄讨论出来的一个大概的轮廓,其中还有很多漏洞和不足之处,所以……”
“不,凤鸣。”姜黎说:“这办法听起来荒唐,却并不是不可行的,只要计划好了,确实值得一试,或许可解陈国的灭国危机。”
“这办法确实可以一试。”黎朔抄着手点评道:“就是有点……”
就是有点歹毒了。
郑琰不怀好意地一瞥赵宁,心里有点幸灾乐祸,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嘴角压都压不住。
苏仪:“接下来要想办法搭上上将军子胜的线,然后说服他,再由他去说服太后和陈王。当务之急,是先保住陈国,至于说服陈王交出印绶和受封文书这事可以待解决这次危机之后再提。”
“三天后便是十五。”姜黎说:“陈国太后每初一十五都要出宫去祖庙祭祀祈福,或许是个机会。不过,我建议直接去找子胜。”
子胜跟已故陈王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个人虽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关系却很好,从小更是一起长大的。
老陈王在世时,更是对这个庶出的弟弟格外的好。
后来老陈王继位,子胜便入了军营。
子胜有勇有谋,在战场上骁勇善战,年纪轻轻便军功赫赫。
二十几岁便被封为了上将军。
这子胜当了上将军后,便跟哥哥一起,一个坐镇朝堂,一个镇守边疆,兄弟俩将陈国治理的很好。
可惜老陈王在一次狩猎中受了伤,诱发了陈年旧疾撒手人寰了,那一年,老陈王刚到天命之年。
老陈王死后,在子胜的扶持下,芈太后抱着刚一岁的幼子陈简继任王位。
当时因为陈简太小,太后又是一介女流,大多数人都以此为借口,劝公子胜继位。
都被公子胜拒绝了。
他是个纯臣,兄长在世时便一心效忠兄长,后来兄长去世,他又一心效忠嫂子和侄儿。
虽然整个陈国的军队都掌握在他手里,可这么多年来,他却牢记兄长临死前的嘱托,从来没有过二心。
他扶持着这娘俩,替他们挡去腥风血雨,这一挡,就是近十个春秋。
“可是,要怎么才能见到他呢?”苏仪问:“直接去上将军府报我们的名字?”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姜黎说:“我想,我们打着京麓学院的旗号去,相信他不会不见我们的。”
苏仪:“……”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可行啊。
几人计议一番,便各自散了。
连日来的赶路让徐凤鸣身心俱疲,他回房洗漱一番后倒床便睡了。
赵宁在隔壁房里辗转反侧、坐立难安。
他好几次直接走到了徐凤鸣房门外,可最后都在伸手敲门的那一刻顿住了。
夜半时分,明月千里。
王宫里却灯火通明,只有九岁的陈王端正地坐在案几后,认真地批阅那些已经经过筛选呈上来的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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