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希迪当时气坏了。萨斯基娅还记得在那德鲁伊试图夺回他的法杖之后,朋友在她耳边低声说的话:“在他杀了你之前,杀了这个滑头的混蛋!”
在那之后的片刻间,如果有机会的话,萨斯基娅可能真的就那么做了。
她还记得提亚克林的剑刺穿自己时的感觉,那种震惊和恐惧。她摔倒下去,就跟她之前做的那些梦一样。然后……
“你为什么停下来了,萨斯基娅?”克维尔德问道。
“只是想起了一些事,仅此而已,”她说,“在这个地方发生了好多事。哪天我再跟你讲讲吧。”
他们转身离开桥,很快就来到了控制室。正如加雷恩提到的,基石碎落在地上。但底座完好无损,就等着插入一块新的基石了。她很乐意满足它这个需求。
随着基石膨胀填满插槽,墙壁周围蓝色阿尔利姆的图案焕发出光彩,柔和的光芒笼罩着她。
当她触碰基石时,有一条信息在等着她:此地已被破坏。建议立即撤离。
萨斯基娅哼笑了一声。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点晚了呀?
她输入信息:我想让这个矮人,克维尔德,成为我的附庸。你能帮忙做到吗?
基石:正在分析……
一道光柱出现在矮人周围,他惊得叫了一声。
“抱歉,”萨斯基娅说,“站着别动。我觉得这不会伤到你的。”
“你的话……可没法让我放心啊。”克维尔德说。
光熄灭了,又出现了一条新信息。
基石:兼容性超出附庸转化的最低可行阈值。你想继续吗?
她表示同意。好几秒钟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然后她开始觉得头晕目眩。克维尔德的头耷拉了下来,她在他倒下之前扶住了他。她在冰冷的地板上挨着他躺了下来,眼睛已经开始不停地眨动,慢慢闭上了。
过了一会儿,她醒来时看到克维尔德站在她身旁,脸上满是敬畏的神情。
“那……那就是你真正的样子吗?”他问道。
这次的经历和她收鲁希迪做附庸那次挺相似的。只是没有浏览朋友的记忆那部分,而且阿贝利翁和她父亲也都没出现来妨碍或者帮助她。从她的角度看,就好像那只长着翅膀的利维坦身后拖着的一根藤蔓——也就是潜意识——附着在了克维尔德的后脖颈上。但她知道他看到的可能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因为正如卡尔本常说的那样,他们在“之间”这个六维零空间里看到的一切大多都是隐喻性的。
“我不知道,”萨斯基娅说,“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金属……玩意儿。”他说。
“哦,没错,那就是我呀,”她笑着对他说,“我就是个玩意儿。”
他脸红了,“我没法描述得更清楚了。你看上去很大,是金属质地的,还有翅膀和旋转的叶片呢。”
“嗯。我觉得你可能和达利姆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我看到的可不是那样,鲁希迪看到的也不是。实际上,我都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看到了什么。在‘之间’那个地方,一切都是主观的。”
这就引出了一场关于“之间”到底是什么的讨论。她根据父亲告诉她的那点有限信息,尽力做了回答。说到这儿……
“在那个梦里没见到卡尔本的踪影,”她说,“我再给他几天时间让他现身。要是到时候他还不出现,我就当他不会出现了,咱们就回去。与此同时,咱们看看……”
萨斯基娅低头看向自己的界面。果然,出现了一面新的双面镜,上面有克维尔德的脸,就在鲁希迪和加雷恩的旁边。她试探性地启动了它,立刻就觉得眼前出现了重影。目前看来,还算顺利。她调出了自己的小地图以及其他一些界面物品给他看,并向他解释了它们的用途。克维尔德泰然自若地接受了这一切,还表现出了矮人式的那种兴奋劲儿。
“现在……咱们来看看你能不能施展魔法。”她说。
能,他能施展魔法了。
克维尔德之前由于没有自己的施法媒介,施展法术的能力受到了极大限制。就凭他现有的条件,他已经做得非常出色了,成了一名结界魔法的操控大师——结界魔法是石匠术里不太需要魔力精华的一个方面——但他以前顶多也就是让地上的一块石头晃一晃而已。现在,一切都改变了。他有了施法媒介:她——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她体内的阿尔利姆网络。现在他成了一名真正的石匠师,是全世界仅存的两名石匠师之一。克维尔德除了结界铭文相关的法术外,只会为数不多的几个其他法术,而且对它们的掌控也不太熟练,但看到他把一大块石板都悬浮起来了,萨斯基娅对他的魔力就不再有任何怀疑了。
让他去摆弄他的新本事后,萨斯基娅准备好好睡上一觉,希望能睡个长觉。尽管刚才在基石前已经睡了好几个小时了,但她还是挺累的。这样也好,因为她打算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或者说在她父亲愿意搭理她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多睡睡觉。
她一觉醒来,感觉神清气爽——但也有些沮丧。做了个挺不错的梦,可梦里根本就没有卡尔本的影子。她很快和鲁希迪、加雷恩联系了一下,然后就回到克维尔德那儿,希望他还没把自己给炸飞了呢。
没有,他还在那儿。
不过……
这个金属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笑。
“怎么做到的!?”她说,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那可是个高阶法术呀,我以前从没见鲁希迪施展过呢。”
“是基石,”他说,“里面有个……法术库,就等着被……”
“一个法术库?你现在才发现这个?”
“嗯,之前它一直对我隐藏着,直到……”他指了指她。
“直到你成了我的附庸,”她说,“鲁希迪知道这事吗?”
“我觉得她不知道。据我所知,在……之后,她就没怎么和基石打过交道了。”
“哦,哇哦!”萨斯基娅说,“真可惜我们没早点发现这个。要是你们俩能获取卡尔本的全部法术……里面有没有什么法术能帮我们应对那些裂隙呢?”
“嗯——没有——也许有吧,”他说,“不是石匠师的魔法。但可能会有办法。那个法术库可不只有……还有其他的法术。有死灵法术,对,不过也有其他系别的魔法。还有其他世界种子相关的内容呢。”
“其他世界种子?哪些呢?”
“我不清楚。我认不出这些法术。上面也没说它们来自哪儿。我只知道它们不是石匠师的魔法。而且我发现了一个……”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睛盯着基石。
“你发现了一个……?别卖关子了呀!”
他皱起眉头,“上面提到了……束缚……世界之血。”
“世界之血……是指阿尔利姆吗?”
“也许吧,”他说着,像矮人那样耸了耸肩,“有能加热世界之血、冷却它、让它凝固、让它流动的法术。还有能改变其他法术的法术呢。”
“你是说像元魔法那样的?”
他茫然地看着她。
她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这太不可思议了!要是我们能找到能施展这些法术的人,他们就能解决我们所有的问题了!好吧,就算只能解决最大的那些问题,那也很不错了……”
“也许吧,”他又重复了一遍,“但我们怎么才能找到这个人呢?这种魔法可能来自阿尔博尔·蒙迪上任何一根树枝上的任何一个世界种子……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啊。”
“嗯,”萨斯基娅说,“但这好歹是个希望呀!是摆脱困境的一种可能办法。咱们看看能不能再找到更多关于这方面的信息。”
她把手按在基石上,发送信息:我在哪儿能找到涉及阿尔利姆操控或者元魔法的世界种子呢?
基石:主人的眷属啊,我没有这方面的信息。
萨斯基娅:你知道我在哪儿能找到它吗?
基石:大图书馆里可能有你要找的答案。
萨斯基娅:那大图书馆在哪儿呢?
基石:大图书馆位于乌鲁格米尔的学者之环。
萨斯基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这个信息转告给了克维尔德。
“乌鲁格米尔,”他说,“但那可是……”
“死地呀,”萨斯基娅说,“没错。就算我们有办法到那儿,那也不是我们能生存的地方。肯定还有别的办法。你继续在基石里找找看。我去楼上的实体图书馆看看。”
图书馆里剩下的只有烧焦的书籍、撕碎的卷轴、破损的马赛克和扯烂的画作了。精灵们离开的时候把这儿洗劫一空。她皱着眉头,让自己的界面把在这场破坏中幸存下来的有意思的东西都标记出来。结果显示出来的只有波根杜布勒日记的残页,而这些她早就读过了。
她在各个房间里转来转去,查看第一次匆忙探索时可能遗漏的东西。她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只看到灰尘和废墟,一种苦涩、空虚的感觉涌上心头。所有有价值的东西不是被毁掉了就是被拿走了。
回到克维尔德那儿时,她发现他还像她离开时那样盯着基石看呢。
“有发现吗?”她问道。
他抬头冲她笑了笑,“没有,不过我学会了怎么把金子变成铅。”
“不能变回来吗?”
“不能。那个法术叫疯狂黄金术。”
“我觉得有人是想搞怪呢。”
三天过去了,她父亲还是没露面,也没找到任何关于能施展元魔法的人的线索,她已经开始这么称呼这类人了。克维尔德玩得不亦乐乎,一直在尝试新法术,挖掘基石的秘密,可她却越来越坐不住了——对于一个想睡觉的人来说,这可不是个理想的状态。
“咱们回去吧。我觉得咱们已经把这儿能利用的都利用上了。克维尔德,把基石拔出来后,你也还能访问那个法术库,对吧?”
“应该可以,”他说,“咱们走之前可以测试一下。”
快速测试了一下,发现把基石拔出来后,所有信息对他们来说依然都还在,于是他们二话不说,就沿原路返回了。
四天后,当他们从西边接近新英格洛玛时,萨斯基娅心里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看了一眼小地图,证实了她的怀疑。小镇上一片热闹景象,同时一小群灰色的点正从东南方向靠近。
萨斯基娅飞奔上山坡,她的朋友们正在那儿观察着那些在浅水中行走的蓝白色裸体身影。
是鲛人。
“萨斯基,你来得正是时候,”鲁希迪面色严峻地说。
“就来了几个而已,”萨斯基娅说,“而且我的小地图没把他们标记为威胁。”
“他们中间可能有风暴法师,”巴尔德雷格说,“最好别假定他们是无害的。”
“嗯,”鲁希迪说,“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
鲛人在距离小镇还有几百米的浅水中停了下来。四个女性和三个男性,每人都拿着长矛和弓箭。队伍最前面那个身上有纹身的女子引起了萨斯基娅的注意,不仅是因为她那非人类般完美无瑕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还因为她握长矛的方式——手紧紧握着靠近矛尖的地方——这就暴露了她的意图。萨斯基娅心里清楚,她的手指下藏着阿尔利姆呢。
“他们想谈判,”鲁希迪说,“咱们出去听听他们想说什么。”
鲁希迪挑了萨斯基娅、巴尔德雷格、加雷恩和努伊勒陪她一起去。三个不同的种族并肩走着。希望这能给新来的这些人传达一个正确的信号。
萨斯基娅一直留意着那个风暴法师,只要一有魔法施展的迹象,就准备冲过去保护同伴。他们走近时,风暴法师的笑容更灿烂了。她张开嘴,好像要说话——
她的眼睛突然瞪大了,笑容变成了痛苦的扭曲表情。她扔下长矛——那只是一根普通的、没有一点阿尔利姆痕迹的长矛——伸手去抓自己的喉咙。鲜血从她的手指间流出来。然后她向前栽倒,把水染成了深红色。
萨斯基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和同伴们惊愕地对视了一眼,显然他们和她一样,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鲛人们发出了惊恐的叫声,立刻行动起来,把弓箭和长矛对准了萨斯基娅他们这一伙人。
其中一个鲛人在仅仅二十米的距离外直接朝鲁希迪射了一箭。萨斯基娅猛地向前冲去,在空中抓住了那支箭,而就在这时,一支长矛从她刚才站的地方飞了过去。
又有一个鲛人倒在水里,眼睛中了一箭。
萨斯基娅急切地寻找着放箭的人。岸边有些矮人已经拉开了弩弓,但她没看到有人在装填弩箭。而且,他们得是世界级的神射手——还得运气超好——才能在那个距离射中两个鲛人。
在那儿!当她往左边看时,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转开了。
“是那个隐形刺客!”加雷恩喊道,显然和她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开始施展灼热树液术。她都不知道他不看着目标怎么能指望击中呢。
萨斯基娅回头看向鲛人,又有一个鲛人掉进翻腾的波浪里,她不禁缩了一下身子。
在剩下的这群鲛人后面,一个不起眼的年轻女子举起了一支长矛,矛杆上明显闪烁着阿尔利姆的光芒。那个风暴法师——这次是真的风暴法师了——正准备施展排斥漩涡术,就是之前萨斯基娅和他们这类人交手时给她造成很多麻烦的那种空气护盾。那也许能保护她免受那个神秘狙击手的攻击,但萨斯基娅很怀疑这个施展速度较慢的法术能不能及时施展出来。而且现在风暴法师暴露了自己,她就会成为首要目标了。
萨斯基娅纵身一跃,“哗啦”一声巨响落入水中,落在风暴法师身前。她一把将她抓起来,身体蜷缩着把这个受惊的年轻女子护在怀里。就在同一时刻,一支箭射中了她的后背,她感觉一阵剧痛从中箭的地方蔓延开来。
有毒。
不是麻醉剂,而是厉害得多的毒药。那火辣辣的剧痛正稳步朝她的胸口蔓延。
在她怀里挣扎的鲛人用长矛朝萨斯基娅的喉咙刺来,不过不是把它当作施法媒介,而是当作一件简单的近战武器。
可不能让她得逞,萨斯基娅心想。她一把夺过了鲛人手中的长矛。就在这时,一股暖流涌进了她的身体。
哦……糟糕。
风暴法师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支长矛,此时长矛上已经没有一丝阿尔利姆的痕迹了。
她的界面上,在其他附庸的旁边出现了一面新镜子。镜子里风暴法师的脸上带着一丝愤怒。萨斯基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虚幻的手指按下了那个能切断风暴法师魔力的按钮。
她依然紧紧抱着新收的附庸,呕吐着倒在了水里,有那么一阵子,她只感觉到疼痛和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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